序章、西藏兇畫(第2/5頁)

  奧多裏克是一個天主教聖方濟各會修士,也是一位著名的旅行家,一生中踏足過很多地方,而其中最為有名的經歷是他到過古老的東方之土——中國,甚至曾經在中國的都城大都居住過三年。在1328年這一年,他進入了西藏,是史上公認的第一位踏上西藏土地的西方人。在寫給羅馬教會的書信裏,奧多裏克對這片從無外人涉足的雪域高原做出了許多描述,比如:“拉薩的所有建築都塗成了黑白兩色,街道均用石板鋪設。這裏絕對禁止殺生,城外的人都居住於耗牛毛織成的帳篷中。”

  “這個王國的時尚是這樣的:婦女的頭發梳成一百多根辮子。她們長著野豬一樣尖長的牙齒。”

  “他們國家的另一個風俗是:如果一個人的父親去世了,那麽這個人會說:‘我願意保留我父親的記憶。’因此,他把這一地區周圍的祭司、僧人及樂師和所有的鄰人親屬召集在一起。這些人高高興興地把屍體擡進村子。他們準備好一張大台子,祭司們在台子上把屍首的首級砍下來,遞給死者的兒子。死者的兒子及其所有人齊聲多次為死者祈禱。祭司將屍體切成碎塊。他們得到一些碎塊後,就返回了市內,他們邊走邊祈禱……在此之後,鷹及蒼鷹從山頂飛下來,紛紛啄食人肉,然後騰空而起。這時,所有人齊聲高呼:‘看哪,這個人是個聖人,神使降臨把他帶進了天國!’這種方式使死者的兒子感到得到了極大的榮譽。神使以這種令人稱道的方式使其父親超生,他目睹了這一切。為此,他取來其父的頭顱,馬上煮了吃掉,並且用頭蓋骨制成飲酒器皿。他及其家人總是虔誠地從頭蓋骨晚中汲取其父的記憶。他們的這種做法表達了對其父的最大尊崇。”

  這些描述讓歐洲人了解到了一個充滿魔幻色彩的全新而未知的世界,奧多裏克也贏得了巨大的聲譽。但從西藏歸來後,他的身體狀況開始越來越差,從此再也沒有四處遊歷。他越來越神經質,經常在午夜尖叫著從噩夢中醒來,然後一整個晚上不敢睡覺。僧院裏的人們紛紛猜測,也許是因為他在西藏遇到了什麽極度可怕的事物,把恐懼的種子植入了他的靈魂深處,不但摧毀了他的精神,也拖垮了他的肉體。

  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年裏,奧多裏克忽然開始癡迷於繪畫。他年輕時曾經學過一段時間油畫,但並不算精通,不過此刻僧侶們也無從分辨他的畫技到底是優是劣,因為沒有人能看到他到底畫了些什麽。他在作畫的時候總是緊閉房門,不讓其他人進入,休息時也始終用布把畫架遮住。他幾乎足不出戶,寸步不離這個小小的房間,為他送飯的青年僧侶只要稍微靠近那幅畫,他就會從渾濁的雙目中放射出狼一樣兇狠的目光。

  唯一一個能接近他的人是法國醫生貝爾納,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到僧院為奧多裏克檢查身體,盡管仍然不被允許觸碰到那幅神秘的畫作,奧多裏克偶爾會和他進行一些交談。年邁的修士在大多數情況下神智都很清醒,但有時候,他會忽然陷入一種近似譫妄的狀態,嘴裏說出一些奇怪的話。

  “我所描述的西藏,都是謊言。”有一次奧多裏克忽然說。

  “您在說什麽?”貝爾納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的確到了西藏,但根本沒有去往拉薩,”奧多裏克說,“我寫給教會的信裏所提到的西藏見聞,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甚至有些完全是我自己瞎編的。”

  貝爾納很是吃驚,想要再深入詢問,奧多裏克卻閉口緘默。過了些日子,奧多裏克在經受了貝爾納施治的放血療法後,虛弱地躺在床上休息。突然間,他又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我沒有到過拉薩,但我到過更加奇怪的地方。”奧多裏克說。

  “什麽地方?”貝爾納急忙問。

  “西藏的秘密並不在拉薩那樣的城市,而是在那些吃人的大雪山裏,在那些連牦牛都難以生存的不毛之地中,”奧多裏克的呼吸急促,“人間是沒有秘密的。所有的真相,都藏在地獄裏!藏在魔鬼統治的領域裏!”

  “地獄……魔鬼?”貝爾納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背脊上湧起,“您到底指的是什麽?”

  奧多裏克已經昏睡過去,沒有再說話。

  此後的日子裏,奧多裏克又斷斷續續在這樣神志迷糊的狀態下吐露過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驚人之語。貝爾納從這些只言片語裏大致理出了一個輪廓:奧多裏克的確曾經遊歷西藏,但卻並不如他在信件裏所描述的那樣,曾經進入過這片高原的中心——拉薩。然而,相比起拉薩,他卻到過另外一個更加兇險,更加令人難以捉摸的地方。按照他的說法,“是魔鬼的使者把我帶到那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