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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發生了什麽?

他不能冒被抓住的風險。代價會高得可怕。無論他多有奉獻精神,都可能在家族的折磨下吐露實情。特別是此刻他因為失血而虛弱。他知道卡瓦奇是這個世界的唯一機會。因此他不會允許自己被抓住。

內特轉身查看整個房間,努力回想他剛搬進來時的樣子。托妮最初向他展示的公寓。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廚房、壁櫥、衛生間。

必須藏起來

壁櫥不夠大,藏不了一個人,哪怕放滿了衣服也一樣。櫥櫃也太小。沒錯,大家都說當時的人體型比較小,但內特覺得連小孩都鉆不進這些小空間。衛生間連一只貓也藏不住,更別說一個人了。

大窗戶外有一道壁架。寬度剛好夠一個人站上去,但街上的人會看得一清二楚。再說科圖洛維奇那麽虛弱,不可能冒險站上壁架。他要是掉下去而沒摔死,就會落在家族手裏。

他當然有可能躲進另一個房間,甚至離開這幢樓,但感覺不太可能。他當時那麽虛弱,而且沒有多少時間。家族的人離他肯定不遠。寫完留言再離開房間就很有可能被抓住。

當時這套公寓裏也許有家具。一張床,可以爬進床底。一個大衣箱或衣櫥,可以躲進去。但是,追擊者肯定會查看床底下和視野內能藏下一個人的任何家具。

可惡,內特的腦海深處想到了什麽——科圖洛維奇知道會被追殺。他肯定做過準備,有個翻板活門或旋轉門或——

就在眼前的什麽東西。

內特走向壁櫥。胳膊一掃,把所有衣服推到一邊。他拖出洗衣筐,踢開幾雙運動鞋。

壁櫥一角的下方有塊鑲板,三個月前他注意到過。高一英尺,寬約十八英寸。寬度讓它看上去不像一扇門。他用手指順著塗料下的縫隙摸索,從粗糙的邊緣來看,這塊鑲板曾經被取下過。

內特敢打賭,取下鑲板的人沒查看過裏面是什麽。

他去廚房取來一把刀。不如他用來打開十四號公寓的美工刀那麽鋒利,與其說他在切開塗料,不如說是在連撕帶扯。幾個地方的塗料成條剝落,他隨手扔進背後的房間。

幹活很熱,不通風就更熱了。吊扇的風吹不進壁櫥。他從洗衣籃最頂上抓起一件襯衫(就是他意外跌進外太空時穿的那件),一次次擦拭額頭。

內特花了半個小時清理幹凈鑲板的四周。他用指甲摳鑲板,但使不上力氣。過來一會兒,他撿起廚刀,盡可能深地插進縫隙,總算撬開了一點。

一陣顫抖順著刀身傳上來,是一樣上百年沒動過的東西被迫移動時的那種遲緩觸感。鑲板四周的乳膠漆被拉長、斷裂。

小門頂端出現了一絲黑暗。廚刀插得更深了。內特用另一只手抓住小門邊緣使勁拉。百年前的陳腐氣味帶著一團塵土撲向他。

鑲板松了,但他能感覺到還有抗力。他繼續使勁,小門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連忙松開手指,隨即意識到那聲音是他的動作弄出來的。他抓住小門兩側,從墻上取下鑲板。光線照進那裏。

鑲板內側拴著一段幾乎斷裂的繩子。繩子連著一條精致的杠杆臂,杠杆臂被幾團灰泥固定住。他拉開小門,灰泥掉在地上。杠杆臂包著已經破碎的外殼,底下是一堆蒙著蛛網的積灰棍棒、灰泥和織物。兩只鮮綠色的蟑螂跑過那堆東西,消失在一團黑暗之中。

內特看著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它們擠在兩堵墻之間的縫隙裏。大部分在浴缸所在的墊高平台底下,哪怕從內側的這個古怪角度看,也能認出那個平台的形狀。一截木頭和織物垂下來,掛在一段粗電線上。

幾秒鐘過後,這個第一印象漸漸變成真相。他看見了衣袖上松脫的紐扣,每個紐扣只靠一兩根線懸在原處。那幾團附著在繩索上的灰泥是幾節指骨。淩亂黑影中浮現出模式,他認出了從側面看見的眼窩和鼻腔。一只蟑螂感覺到內特的視線,爬向大樓的更深處。

“亞歷克山大・科圖洛維奇。”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