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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薇科問。

“要是有人站住仔細看,呃,也許會露餡,”希拉說,“但只要不仔細就沒事。等下次他們再刷上一層塗料,那就肯定天衣無縫了。”

蒂姆換了一段粗鐵絲插進兩把海盜鎖裏的第一把。他按下鎖梁,動了動,再按一下。他咬住下嘴唇,扭動手腕,第三次施加力量。鉚釘大鎖“鏗啷”一聲打開。他把鎖也掛在腰帶上,俯身開始應付門把手上方的最後一把鎖。沒多久,那把鎖也掛在了他的腰間。鎖按打開的順序從左到右掛在腰帶上。

內特用螺絲刀撬開塗過幾次油漆的鎖扣,抓住門把手,使勁轉動,抻開了積累幾十年的油漆。乳膠漆斷開了,他手裏多了一塊包著玻璃門把手的乳膠漆。他扯掉乳膠漆,再次轉動門把手——紋絲不動,內門閂像是吃住了他的全部力氣。

門不肯打開。

“門縫裏有油漆,”薇科說,“多半被粘牢了。”

內特打量著門縫,“誰有小刀?”

一把美工刀被塞進手裏。“當心別卷刃,”希拉說,“我只剩這一把刀,等會兒還得靠它切邊呢。”

“我盡量。”

“你需要的話,我屋裏有更大的。”羅傑說。

希拉笑得很燦爛,“二位好兄弟,你們這是在比尺寸嗎?”

“沒這念頭。”他說著搖搖頭。

內特蹲下去,彈出刀刃,插進門和門框之間厚厚的油漆層。感覺像是在切半幹不幹的口香糖。美工刀劃開幾個地方的油漆,也拉長了另幾個地方的油漆。他順著門縫切下去。他想起解剖的錄像,沿著軀幹中線的長刀口。油漆像冷冰冰的血肉般分開。

他停下抖了抖手,扭頭看見薇科、蒂姆、希拉和羅傑靠在墻上看著他。克裏夫站在公寓門口。“怎麽忽然間誰也不幫我了?”內特問。

“刀在你手裏,夏奇。”薇科說。她舉起電話拍了一張,“探險留念。”

“我還有一把美工刀,”克裏夫說,“稍等。”

內特甩甩手指,繼續對付油漆。克裏夫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切完了從天花板到地板的長邊。他開始切頂上的門縫。還沒切到一半,肩膀就開始酸痛。

克裏夫拿著一把亮綠色的美工刀蹲在地上,把刀鋒插進門底下的油漆,朝著合葉的方向使勁。油漆破開,有幾個地方團成邊緣參差的小塊。

又過了幾分鐘,他們沿著門邊切完了一遍。內特把美工刀還給希拉,希拉看著刀刃,假裝慍怒地瞪著他,“所以咱們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

他吃吃笑著望向薇科,“時間怎麽樣?”

“奧斯卡的去程應該到一半了,”她說,“我們頂多還有三刻鐘。再過一刻鐘,希拉就要開始打掃戰場。”

希拉敬個軍禮。

內特抓住門把手,“那好,咱們用十分鐘看看房間裏是什麽,盡可能多拍照,然後就出來。不管多有意思,不管多怪異,都是十分鐘就出來。同意?”

希拉舉起相機,薇科舉起手機,幾個人輪流點頭說好。

他轉動門把手。門把手還是不肯動,像是另一邊有人抓著門把手不放似的。再一使勁,“哢嗒”一聲,鎖頭從鎖板裏拔了出來。

門突然打開。

內特緊緊抓著門把手,所以他被帶得向前一栽。他失去了平衡,想盡量站穩,所以抓得更緊了。門一直向十四號公寓的內部打開。

有誰——有什麽東西——從背後使勁推他。他的腳離開了地面,他隔了半秒鐘才意識到腳沒有落下去。內特在半空中轉身,唯一的支撐物是門把手。他擡起另一只手,去抓門內側的把手。

空調開得很大。黑洞洞的公寓裏冷得可怕,他的皮膚和眼睛凍得刺痛。風向內刮,在他四周呼嘯。

希拉在他身旁,抱著他放聲尖叫。她滑到了內特的腰部,手忙腳亂之余,他心裏泛上一個下流的念頭,但隨即意識到她在被一點點拖離他。

空氣不是湧出十四號,而是在向內湧。

他低頭去看希拉,希拉死死抱著他的雙腿,用指甲摳住他的大腿。他看見希拉還張著嘴,但呼嘯聲吞沒了她的尖叫。希拉的雙腿在空中亂踢。一只運動鞋掉下來,打著轉飛遠。

順著希拉的雙腳望過去,遠遠地能看見一團亮光,仿佛一個熾熱的棒球,上面還長著個腫脹的膿皰。眼睛看得刺痛。

十四號公寓沒有墻壁。它朝每一個方向無限延伸。無窮無盡的黑暗中有無數大頭針一般的五彩亮光,猶如遙遠的聖誕彩燈。

他們在宇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