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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意味著要回去上班,內特很難集中精神。星期天晚上,他都已經準備好勘查大樓了,但第二天薇科要去聖莫妮卡上班,必須早早起床。探險只能暫緩。

他在薇科之前回到家,等了她兩個小時。他下樓到她門口跑了四趟,確認她有沒有到家。跑到第四趟,他發覺自己的表現很像跟蹤狂。他到休息室打開電視。值得一看的節目只有《危險邊緣》,他從小就不擅長這個,但在答案和問題之間磕磕絆絆讓他覺得自己不那麽像跟蹤狂了。

阿歷克斯・特萊貝克剛念完最後一輪的答案,他就聽見薇科噔噔地爬上樓梯。她斜背著信使包,看見內特坐在休息室裏,不由挑起一側眉毛。“喂,”她說,“你不是在跟蹤我吧?”

“不,當然沒有。”

“那就好。”

“有幾件事情我想和你談一談,”內特朝墻壁打了幾個莫測高深的手勢,“你明白的。”

她搖搖頭,“這會兒我沒時間。”

“為什麽?”

“我接了個額外的活兒。意味著要加班。我沒法拒絕鈔票。”

“啊,”他說,“那是當然。”

她的嘴唇微微一抽,幾乎露出笑容。“我等這個已經等了一年多,”她說,“別擔心,星期六這幢樓還在原處。”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在網上搜索有關黑光燈的各種資料。搜索帶著他打開了有關基礎布線和各種術語的頁面。三小時後,他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比剛在電腦前坐下時更了解紫外燈的原理。

內特起身打開廚房燈。襯衫和襪子微微發光。他伸出手,看著指甲四周的藍色光暈。

環繞微波爐四周有一些亮點。亮點彼此分開,橫貫廚台。有些延伸進了電源插座,有些爬上墻壁。綠色蟑螂在黑光燈下猶如一團團小火苗。

一個亮點從冰箱底下鉆了出來,爬到廚房中央停下了。內特蹲下去仔細查看。

還是那只多一條腿的變異蟑螂。它長大了,身體有一英寸長,觸角也差不多。觸角在空中舞動片刻,它轉身逃回冰箱底下。多一條腿完全不影響它的速度。

他站起來,注意到又多了幾個亮點。他向廚台俯身,兩只蟑螂定住不動。輝光閃爍的觸角前後擺動,努力感知他的意圖。他望著甲殼上的發光圖案和它們的——

內特大吃一驚,眯著眼睛仔細端詳。兩只蟑螂都多長了一條腿。右邊四條,左邊三條。

他望向其他蟑螂中的一只。輝光讓他很容易看清細節。蟑螂感覺到他的視線,飛快地爬到了吐司爐底下,但他還是看清了它多長的那條腿。他擡起頭,望向燈泡附近的一只蟑螂。七條腿飛快爬過天花板,消失在燈具裏。他看著蟑螂小小的黑影在燈下出現了幾秒鐘,隨即消失。

星期二仿佛以最慢的速度揭創可貼。又一箱退件送過來。一捆捆明信片和雜志才整理到一半,艾迪冒了出來,“員工會議。”

內特扭頭去看。紮克和安妮還以困惑的眼神。他望向艾迪。“所以?”

“員工會議,”艾迪重復道,“老板要求所有人參加。”

“我只是數據錄入員啊。”內特說。

“我只是臨時工啊。”安妮說。

超重的男人聳聳肩,“他們希望你們感覺到集體的溫暖。”

內特努力回憶過去兩年有沒有在工作時間內感覺到集體的溫暖。“我確定她肯定沒說我也要去,”他說,“再說我有好多新退信要處理。”他拍拍腳邊的信件箱,“我已經落後進度了。”

“她要求所有人參加。原話。”

他不需要參加的會議在兩小時後結束,內特在下班前有四十分鐘需要消磨。他用大部分時間把新收到的退信粗略整理成幾摞,估算開會害他少做了多少事情。本周晚些時候,等艾迪抱怨內特的進度拖得多麽厲害,這條信息將會派上用場。

工作時間結束。他奮力穿過洛杉磯著名的交通高峰,花了近一小時尋找停車位。周三上午這附近有半數街道要進行清掃,人們已經開始爭搶第二天的位置。

肯莫爾大道山丘的頂端是一小段路緣,夾在兩條車道之間。這裏可以停兩輛車,但有人把一輛綠色金牛停在了正中央。內特嘟嘟囔囔罵了一分鐘,忽然發現司機就坐在駕駛座上。司機盯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正在偷用不知誰家的開放無線網絡。

內特加速發動引擎,然後又發動一次,但沒有等來回應,他只好撳響喇叭。男人擡起頭,冷冰冰地瞪著他。

“喂,”內特喊道,“能不能稍微往前開一點?只需要兩三英尺,我的車就能停進來了。”

男人一扭頭,注意力回到了電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