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內特花了半個小時才回過神來。他坐在薇科的床頭,盯著吊扇和吊扇上的三個燈泡。薇科打開一罐冰箱裏的百事輕怡,喝了幾大口,然後用沒牌子的朗姆酒灌滿。她把可樂罐遞給內特,內特狠狠灌下一口。

“我明白,”她說,“去年第一次注意到的時候,我拒絕承認了一個星期。”

“告訴過別人嗎?”

“比方說?”

他又喝了一口加料的可樂,聳聳肩,“科學家,記者。誰知道,反正什麽人唄。”

“我會被趕出去的。”

“你怎麽知道?”

薇科又打開一罐百事輕怡,喝了一小口,“我剛看見的時候,就是拒絕承認的那一個星期,我試著告訴奧斯卡。他很生氣,說我是犯傻。於是我努力想找到一個合乎理性的解釋,但就是找不到。我回去找他,他訓了我好一頓,說這公寓多麽便宜,房東喜歡保持安靜,你難道不喜歡嗎?諸如此類。又說我要是企圖鬧出什麽動靜,引起混亂,他就會請我搬出去。當然,還要扣除押金。”

“所以你就什麽也沒做?”

“喂,”她說,“也許你靠數據錄入一年能掙幾百萬,但信不信由你,我才剛過最低工資。隨便有些人怎麽想,最低工資等於貧困線。這地方是天賜的禮物。我才不犯傻冒險呢。”

“抱歉。”

“隨便吧。”

“我靠數據錄入一年掙不了一百萬。”

“看得出。”

“稅後只有七十萬。”

“去你的。”她說,但嘴角微微上揚。她坐進桌前的辦公椅,“我查建造者也查得很累,”她說,“奠基石你看見了吧?”

他點點頭。

薇科拿著鼠標的手飛快地動了幾下,哢嗒哢嗒點擊。那塊大理石的照片出現在一個顯示器上。“WNA和PTK,”她說,“我猜PTK是P・T・卡瓦奇。”

“那是誰?”

“完全不清楚。這個名字哪兒都沒有出現過。卡瓦奇是個馬拉地名字,一個印度人在十九世紀九十年代的洛杉磯應該很顯眼,但我就是查不到。有個叫普拉蒂克・卡米爾卡的印度人在一八九八年闔家遷居洛杉磯,只有這個。我在十幾個搜索引擎用各種變體查得累死了。設計師、建築師、建造者、肯莫爾、洛杉磯,等等等等。”她聳聳肩。

“WNA呢?”

“同樣毫無頭緒。能查到幾百萬個結果,說是哪一個都有可能。”她又聳聳肩,“媽的,因為是上世紀初的事情,所以我猜測兩個名字都是男人。當時建築業沒幾個女人,但萬事無絕對。”

內特望著照片裏紅磚下的奠基石。他喝一口百事輕怡,感覺朗姆酒漸漸舒緩了心跳。“你對屋頂的機房有什麽了解嗎?”

“怎麽了?”

“我第一次看見就覺得太大。我隔壁的鄰居蒂姆也同意。他說多半不是機房。”

“那會是什麽呢?”

內特聳聳肩。“難住我了,”他望向薇科,“住了兩年,你就沒注意到屋頂有個龐然大物?”

“我不太上去,”薇科說,“不過我會加到清單裏的。”

“你有個清單?”

“我當然有個清單,”她喝一口飲料,表情稍微柔和了一點,“能讓我看看你的廚房燈光嗎?”

幾分鐘後,他們來到內特的廚房裏。薇科合上百葉窗,抓起斯普林特公司的賬單,在燈泡下前後擺動信封。昏暗的廚房裏,紙張發出怪異的輝光。

她伸手關掉黑光燈,“相當酷。”

“酷只是一個方面。”

“你確定用的不是普通黑光燈燈泡?”

“百分之百。”

薇科看著他,“說起來,”她說,“我們兩個人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風險比較小。”

“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不想找個時間在樓裏四處聞一聞?”

內特詫異道:“聞一聞?”

“你懂的,調查一下,”薇科說,“但不弄出太大動靜。”

“我知道‘聞一聞’是什麽意思,只是沒見過有誰真會用這個詞,”他微笑道,“所以咱們這是要演《史酷比》了?是等一等弗雷德和戴芬還是咱們這就躡手躡腳走起來?”

“我說,我只是覺得——”

“我好像有件橙色汗衫放在哪兒。你演威爾瑪挺像的。”

“閉嘴。”

“別生氣嘛。大家長大了都覺得威爾瑪挺火辣的。”

“你要是不肯去,也不需要這麽滿嘴屁——”

“我加入,”他說,“抱歉。不管你想幹什麽,我都支持。”

“真的?”

“絕對。”

“要是奧斯卡發現了,他會暴跳如雷,”她說,“有可能趕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