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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特走下台階,踏上小草坪。他能看見一塊一塊鋪草皮留下的接縫。爬上幾級台階,他來到了大樓的那一角。這兒長著茂密的灌木叢。他撥開幾條樹枝,直到文字完全露了出來。

奠基石是一整方大理石,黑色脈絡清晰可見,摻著幾小塊反光的石片。數字和字母的鐫刻深度足有半英寸。

內特不確定奠基石上應該有什麽信息,但見到這塊不禁有點失望。

幾分鐘後,他回到樓上,把拎包扔在沙發上。下班回家他通常要換一身休閑裝,但他沒有幹凈衣服了。事實上,他還從舊公寓帶了半籃臟衣服來。

看來周四晚上的中心任務將是拜訪大樓的洗衣房。他收拾起臟衣服,找到足夠的硬幣,把一瓶洗滌劑放在洗衣籃的最頂上,拖著洗衣籃爬後樓梯走向地下室。

洗衣房有八台機器。面對房門的混凝土墻邊是四台洗衣機。幹衣機兩台摞兩台放在另一面墻邊。面對幹衣機擺了張舊沙發,一個男人半躺半坐占據了沙發。

男人用雙手遮住眼睛,姿態看起來有點煩悶,而不是為了防備什麽。他雙臂結實,胸膛寬闊,不是健身房練出來的那種體型,而是常年體力勞動的結果。他不比內特高多少,頂多一兩英寸,但內特很清楚五英尺十英寸和六英尺之間的區別,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兩英寸。

內特拖著洗衣籃走進地下室,男人放下雙手,露出至少兩天沒刮的胡須茬兒。“你好。”他說。

“好,”內特答道,“今天很辛苦?”

“每天都很辛苦,”男人咧嘴一笑,嘆道,“周末忘了洗衣服,結果沒幹凈襯衫和襪子了,明天一早還有事情。”

“夠慘的。”

“是啊。別用最左邊的洗衣機。轉速不夠快,所以洗出來的衣服都濕乎乎的。是滴水那種濕,不是發潮。”

“多謝。”內特說。

“小事。新來的?”

“是啊。上周末剛搬進二十八號。”

“對,”男人說,“看見你的皮卡載著書桌書架和其他東西了。”

“皮卡是朋友的,不過確實是我。”

“好。”他說,指著墻壁和天花板連接的邊緣,“我叫羅傑,就住那兒,七號。”

“我叫內特。你住很久了嗎?”

“一年剛過。”幹衣機“叮咚”一聲,安靜下來。羅傑疲憊地爬起來,拎著剛才靠在背後的橄欖綠色的東西走過去,那東西展開後是個高高大大的帆布背包。

內特掃了一眼他們頭頂上的大樓,“喜歡這兒嗎?”

“有什麽可不喜歡的?”羅傑聳聳肩,把衣物塞進背包,“每周工作六十五甚至七十個小時。周末不辦事就去野營。這是我睡覺和存放東西的地方。便宜是重點。”

“每周七十個小時?”

“工會分配的,兄弟,”羅傑說,“我做後台。”

“拍電影的那個後台?”

“對,七年了。”

內特咧嘴笑道:“後台到底是幹什麽的?”

“後台就是掄鐵錘,朋友。樹小旗,搭平台,保證一應安全。”

“小旗?”

羅傑微笑道:“你就這麽想吧,電工負責照明,我們負責暗處。”他把最後幾件T恤扔進背包,“晚安,兄弟。”

“你也是。”

羅傑噔噔地走上台階,剩下內特獨自留在洗衣房裏。他把最後幾件衣服放進洗衣機,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兩個角子。五毛錢洗一次衣服,和房租一樣,便宜得簡直離奇。水噝噝地流進洗衣機。

他踱回走廊裏。洗衣房的出入口正對著一扇門。這扇門有著內陷的直條嵌板,不像公寓門那樣是表面平坦的。把手上方的門框加裝了一副搭扣,掛著一把明晃晃的瑪斯特鎖。

他沿著走廊散步。沒有燈罩的燈泡向各處揮灑刺眼的亮光。地面塗著和洗衣房相同的藍漆,向上只到燈泡為止,過了燈泡就是光禿禿的混凝土。

洗衣房過去是一個比較小的房間,估計和他的工作室面積差不多,房間裏全是熱水鍋爐。熱水鍋爐是一個個矮墩墩的鐵皮罐,高度到他的大腿,排列得不怎麽整齊,像是被隨隨便便塞在這兒的。大部分熱水鍋爐是乳白色,只有對面墻邊有兩個是純白色。內特看見有幾個熱水鍋爐上貼著“節能”標簽。空氣中飄著絲絲縷縷的溫暖蒸汽。

他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只體長如無名指的蟑螂爬上一個熱水鍋爐。這是一只亮綠色的大塊頭,足夠當第一天他在房間裏見到那只的爺爺。昆蟲大得足以讓你聽見它的腳步聲,無論如何都讓人發怵。

他腦海裏出現一幅畫面。西格妮・韋佛扮演的裏普利,站在霧氣朦朧的房間裏,面對無數異形蟲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