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跡的秘密(第2/3頁)

那個晚上魯布納是黑著一張臉回到家裏去的。

魯布納太太說:“你可算回來了。你吃過飯了嗎?”

魯布納對她怒目而視並咆哮道:“你又開始了是吧?”

魯布納太太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又開始怎麽啦?我只是問你吃過飯沒有。”

魯布納嫌惡地說:“你就是這樣。當然,你唯一能談論的事情就是吃。所有你感興趣的東西都那麽庸俗。這個樣子真是墮落,這般喋喋不休,這般吵鬧和遲鈍——”魯布納嘆了口氣,絕望地揮了揮手,“是的,男人就是這樣變得優柔寡斷的。”

魯布納太太把正在縫補的衣物放在膝上,關切地看著他。她著急地說:“弗蘭斯,你是遇上什麽煩心的事情了嗎?”

魯布納刻薄地說:“哎呀!你這又是在擔心我了,是嗎?得啦,你別以為這樣可以糊弄我。噢,不,男人遲早會看穿所有這些謊言,遲早會發現有個人牢牢抓住他只是為了那個人自己的享受……而且純粹是為了滿足肉欲。呸!”魯布納怒吼道,“這會讓任何人不寒而栗。”

魯布納太太搖了搖頭,她本來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抿緊雙唇,又拿起衣服快速縫補起來。兩人之間一片沉默。

過了一會兒,魯布納嚴肅地掃視著四周,不滿地說:“這個家很好,所有東西都亂七八糟、邋邋遢遢——當然,對房屋整潔、歸置得當這些小事總是瞎操心,但是一遇到什麽大事——這些破衣服怎麽在這裏?”

魯布納太太屏著氣說:“我在給你補衣服。”

魯布納冷笑著說:“什麽?補衣服?看看,是在補衣服呢!當然,你要讓每個人都知道,不是嗎?你花了半天時間要別人知道某人在補衣服。真是大驚小怪、裝腔作勢!你這麽做是因為你想要當家做主吧。好吧,讓我告訴你,夠了!”

魯布納太太大氣也不敢出,說道:“弗蘭斯,我做了什麽傷害你的事了嗎?”

魯布納厲聲說:“我怎麽知道?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麽,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隱瞞些什麽。我根本不了解你,一點也不了解,因為你他媽的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太好了。啊,我甚至不知道在我遇見你之前你過著怎樣的生活。”

魯布納太太沖口而出:“看啊,就是最後一根稻草。如果你再說下去——”她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顫抖地說,“親愛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魯布納叫道:“啊哈!看看!什麽事情讓你如此害怕?我想某些事情如果暴露了,你現在的舒適生活就毀了,是嗎?我知道得清清楚楚。盡管女人過著很舒服的日子,還是會不時找機會攪亂平靜的生活,不是嗎?”

魯布納太太呆若木雞,一動不動坐在那裏。她拼命抑制嗚咽,只是無聲地哭泣,“親愛的,你對我有什麽不滿,看在上帝的份上請直接講出來吧。”

魯布納極盡諷刺之能事。“沒有什麽不滿!啊,你想什麽呢?我對你沒有任何不滿!如果一個男人的妻子完全沒有條理、沒有道德、愛撒謊、邋遢、庸俗、懶惰、奢侈,而且極其耽於肉欲,那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此外,這位妻子還有著極其低下的——”

魯布納太太放聲大哭。她站了起來,要縫補的衣服滑落在地板上。

魯布納輕蔑地叫嚷道:“得啦!這是最卑鄙的暴政——眼淚的暴政。”

魯布納太太哭得抽抽噎噎,她再也不願往下聽,沖進了臥室。

魯布納呵呵笑著,聲音很空洞。他站在臥室門口,把頭探了進去並叫嚷道:“你可以從背後刺傷別人,但是你甚至連這也懶得做,因為你太貪圖享受。”

次日晚上,魯布納走進他特別喜歡的一家餐館。普萊切卡先生對魯布納的到來表示歡迎,他的視線越過眼鏡上方,對魯布納說道:“我正在讀你們報社的報紙。報紙上把彥森那個分析筆跡的家夥吹捧到了天上。他的筆跡分析靠譜嗎?”

魯布納說:“是的,相當靠譜。彥奇克先生,中肯地說,他的筆跡分析真的不賴。沒錯,彥森是個奇才,的確是個奇才。昨天我見到他了。他會很科學地分析你的筆跡。”

普萊切卡先生說:“那就是場騙局。是的,先生,除了科學我什麽都信。就拿維生素來說吧。在還沒有維生素這種東西之前,你至少還知道你吃的是什麽,但現在你就說不清楚了。這些被稱作維持生命的物質,天知道是些什麽玩意。簡直是狗屁不通!”普萊切卡先生語氣中帶著嫌惡。

魯布納說:“這完全是兩回事。普萊切卡先生,如果要跟你解釋得花很長時間,這涉及心理測定學、無意識行為、直接和間接指示法等。但我告訴你,彥森讀一頁紙的手稿就像在讀一本書,他對寫字的人的解說非常清楚,讓你覺得那個人就近在眼前。他會告訴你寫字的人長什麽樣子,過去有什麽經歷,心裏在想些什麽,又隱瞞著什麽——這真是很神奇。我可是眼見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