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手結印(第3/4頁)

方星失望地搖頭嘆息:“他已經離去了。”

自從看到水盆後,她的每一個措辭都顯得萬分古怪,即使水中有幻影的話,也應該用“消失”這個詞,而不是“離去”。

關伯在餐廳裏叫起來:“方小姐,可以開飯了,請入席。”

我忍不住在心裏笑:“關伯用心良苦,這一頓飯連食材帶心思只怕花費不少。”

其實,自己身邊有他這樣的老人家照應著、絮叨著,心裏會一直不洋溢著家的溫情暖意,否則,獨院小樓,一個人居住的話,冷清悲涼自然會是夜晚的常客。

“沈先生,這盆水,可以送給我嗎?”方星變得憂心忡忡,雙眉輕蹙。

我微笑著做了個“當然可以”的表情,暫且把她剛才的異樣表現放在一邊。

怪不得關伯要用“入席”兩個字,今晚餐桌上的菜豐盛之極,六涼六熱十二個菜,外加一鍋“雞舌鴨血黨參湯”,還有一瓶白瓷紅封的極品茅台酒,總造價超過一千美金,實在奢侈浪費。

面對佳肴美酒,就座的四個人很明顯各懷心事,食欲並不旺盛。

關伯沒有料到方星的情緒會突然急轉直下,挾在她碟子裏的鰻段、雞舌動都沒動,只喝了一小碗清湯,便歉意地表示:“關伯,我吃好了,謝謝。”

她臉上的表情清楚地表明,一直處於心事重重的沉思狀態。

“是給那盆水害得嗎?難道裏面真的會有‘七手結印’?可能嗎?女飛賊香帥與藏教喇嘛之間會有前生後世的聯系?”藏教高僧靈魂轉移的個案在任何年代都層出不窮,但卻極少有與外族人發生關聯的例子。

在藏教文明中,只有飲雪山聖潔之水的藏人,才能具有承接高僧智慧的純凈心靈,一旦離開那片神聖的雪域,墜入紅塵俗世花花世界,靈智就會被蒙蔽封印,不可能再與高僧產生精神上的深度交流,更不要說靈魂更替了。

葉溪也吃得很少,只有一小碗貢米白飯、兩塊雞胸肉。

滿桌的菜超過一半以上都沒被碰到過,令關伯大皺眉頭,簡直成了他廚藝大成後的極度恥辱,一邊吃一邊長籲短嘆。

我只是安安靜靜地吃飯,對於關伯的苦心孤詣深感抱歉。

“小哥,吃完飯,我們可以打四圈麻將消遣消遣,你說好不好?”關伯仍不死心,企圖用我們的“國粹”麻將牌來創造我與方星交流的機會。不過,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麻將,自始至終就排斥這種港島最流行的娛樂方式。

“不,關伯,我還有事,應該告辭了,改天再陪你打麻將可以嗎?”方星搶先拒絕,臉上的笑容殊為勉強,倉促地起身。

關伯撓著頭皮,無奈地笑著:“也好也好,你們年輕人總是有自己的事業要忙,去吧,不送了。”

他苦心設計的這場飯局,以淒淒慘慘收場,心裏絕對不會好受,但其他三個人各自抱著自己的心事,誰都沒時間顧及他的感受了。包括我在內,都一直食不知味,不斷地想起葉溪描述的那個古怪的孕婦雅蕾莎。

“十根脈搏的孕婦?這是人類醫學史上的創造性發現,一旦坐實,有可能要列入各國典籍。梁舉表現得那麽瘋狂並不為過,因為他很清楚,假如自己是這件事的第一見證者,或許下一秒,他就將變成世界的焦點,‘梁舉’這兩個字將與歷史上那些光輝燦爛的醫學名人放在一起,成為後人瞻仰崇拜的對象。”

人生在世,名利二字。

傲立獨行的梁舉,始終不能完全脫俗,做了被名利驅使的犧牲者。

我送方星出來,她親手端起了那個水盆:“沈先生,多謝了。”

水波蕩漾,無數光影反射在她白皙的下頦上,與那兩枚鉆石耳釘相映爭輝。

“方小姐,如果有什麽重大發現,希望你不會藏私,能分一些報酬給我,怎麽樣?”我的玩笑話並沒有打破小樓裏的凝重氣氛,方星的注意力全在這只水盆上,嘴裏“嗯嗯啊啊”地敷衍著。

我打開院子裏的燈,替她拉開樓門,院子裏的新鮮空氣立刻讓人神清氣爽。

方星小心翼翼地跨出了走廊,目光一直盯在水面上,剛剛進入院子,驀的站住,失聲叫起來:“啊,怎麽是這樣?怎麽是這樣?”

她的眉倏地用力皺起來,向前探著身子,幾乎要把臉埋進水裏去。

那盆水的深度連二十厘米都不到,清澈之極,以此時的光照水平,應該很容易將盆底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她額前的幾綹頭發落進水裏,像是瀕臨湖岸的垂柳柔枝一般。

“我錯了,唉——我大錯特錯了!”良久,她一寸一寸地擡頭,目光茫然,濕了的頭發軟軟地貼在額頭上。

圍繞這盆水引出的話題已經太多了,我對方星的古怪表現無法解釋,也沒有時間細細追究,取出手帕遞過去:“方小姐,你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