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安原想立時就追上去扣住杜氏問案,轉念一想,還是先回了百戶所,找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齊泰,問道:“老齊,那杜氏你認得吧,她是怎樣一個人,家中什麽情況?”

齊泰抹了一把睡皺的臉,聲音混沌:“也算是老鄰居吧,不過我們差著年紀,所以從來沒說過話啥的。她家裏開豆腐房,頭上三個哥哥都不是啥好東西,大前年你們還沒來的時候,她大哥和人家打架給打死了,還有一個姐姐,聽說嫁得挺遠。至於她,她爹娘忙著賺錢,沒工夫管教她,平日裏被那幾個兄弟帶著,能成什麽樣子?打小兒就是不講理的人,誰娶了誰倒黴。不過聽說她也沒嫁好,夫君常年有病,原本就算有些家底,也經不起這久病的花銷吧。”

“我也聽初荷說過,杜小月的兄嫂對她很是刻薄,但是殺人的話,能有什麽理由?”

齊泰一聽薛懷安這麽說,立馬擺擺手,道:“不大可能是艾紅,說起來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性子不好是真,若說殺人,恐怕還沒那個膽量。”

薛懷安蹲坐在齊泰對面的椅子上,苦惱地搔著頭,道:“膽量這東西可不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齊泰看看薛懷安,略做猶豫,才鄭重地開口道:“校尉大人,有句話卑職不知當講不當講,講得不對大人別介意。”

“請講無妨。”

“大人以後不要在人前這麽蹲坐,實在是,實在是像個猴子。”

“猴子嗎?”

“是的,猴子。”

“那也是很英俊的猴子吧?”

“從猴子的角度看,也許是。”

薛懷安在被齊泰打擊過之後,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杜小月家,一路上因為走得慢,倒是把腦海中繁亂的線索梳理得清晰不少。

他站在杜家的院門口敲了幾下門,不一會兒,一個粗使婆子開了門,問明來意,引著他進了正屋。

艾紅見到薛懷安,臉上現出不耐煩的神色,陰陽怪氣地說:“官府是不是覺得過意不去,給我家發體恤銀子來了?”

薛懷安倒不氣惱,笑答:“如果杜姑娘是公家的人,死了自然有體恤銀子,她要想做公家人也不難,先把她的財產充了公,定然會發給你們這些在世的親人體恤銀子。”

艾紅聽了臉色大變,雙手一叉腰,怒道:“她有什麽家產,她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她爹留給她的銀子早就花完了,都是我在倒貼她。”

“死婆娘,你休要胡說。”一個病弱的聲音突然在艾紅身後吼道。

薛懷安聞聲望去,只見一個面色焦黃、體態羸弱的男子從後屋走了出來,約莫就是杜小月那個長期患病的哥哥杜星。

杜星勉強站立著向薛懷安微施一禮,道:“在下便是杜小月的哥哥杜星,敢問這位官爺尊姓大名?”

薛懷安還禮道:“不敢當,在下薛懷安,南鎮撫司福建省泉州府千戶所下轄惠安百戶所李抗李百戶所屬錦衣衛校尉。”

杜星有心悸的毛病,薛懷安這悠長的自我介紹等得他差點兒心臟停搏,禁不住長籲一口氣,撫了撫胸口,好不容易把重點落在了“薛懷安”三個字上,如有所悟,說:“薛校尉莫不是夏姑娘的表兄?”

“在下正是。”

“常聽小月提起兩位,說你們對小月多有照顧,在下感激不盡。”

艾紅一聽是那個夏初荷的家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怪不得上來就什麽家產長、家產短的,怎麽也想來分銀子啊,我看小月八成就是你們害死的。”

杜星聽了一皺眉,略有歉意地看向薛懷安,說:“自從我爹娘去世後,按照遺囑,他們留給她的財產是由我這個哥哥代管,雖然我內子是個刻薄人,可是該給的錢還是給的,念書的花費的確一兩沒少出過,不知道薛校尉在這種時候來打聽這件事情是什麽意思?”

薛懷安關於杜小月有財產的話原本是玩笑式的試探,不想這二人如此反應,掃了夫婦倆一眼,正色道:“那我就直說了吧,我的確懷疑你們有為了侵產而殺人的動機,不知道二位可否講講你們昨日午時以後都在什麽地方,做過些什麽,有什麽人證?”

“在下一直臥病在床,中途有郎中來探過病,內子一直陪伴在側,要說證人,便只有郎中和家仆了。”

“那麽,你覺得杜小月最近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嗎?結交了什麽朋友,或者男人?”薛懷安又問。

這話一出,杜星立時變了臉色,幾次動了動唇卻沒有張開,似乎是在壓抑怒氣,終於艱難地開口道:“這孩子喜歡鉆研學問,而且還多是女孩子不喜好的學問,很多人說她古怪,向來朋友少,至於異性朋友,據我所知更是一個也沒有。要說常往來的朋友除了令妹就再無他人,若是認識了什麽男人,去問令妹是否介紹過什麽人給她或許更加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