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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得有多少次,她在夜裏用鑲著金剛石的刻刀在堅硬的槍身上雕刻著彎曲的花紋,不知不覺,後脖子硬了,擡眼看看窗外,冷月過中天,無情地提醒她又是一段韶華流逝在這刻刻磨磨之間。

那樣的時候她總會心裏空得發慌,似乎覺得這麽做下去也是白費力氣,就算是造出再好的火槍來,也不會引出什麽更有價值的結果,自己不過是每次見到一個叫柳十八的年輕男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各奔東西。

也許有一天,柳十八升職了,那麽大約會換個叫李十九或者王十七的隨便什麽人來接替他,但他們一定都是很年輕的,只有職位低的年輕人才會被派來做這樣的瑣事。那些年輕的面孔不斷替換著,永遠不會衰竭,唯有她,一天天老去,最後老到身體孱弱,手指顫抖,再不能造槍,也不知道祁家在哪裏。

這是她心裏的噩夢。

只是越害怕便只能越堅持,這是她手中唯一連接家族過往那段隱秘歷史的線索,斷了,她便一無所有。

這天初荷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本傑明蔫蔫地趴在飯桌上,有氣無力地對她說:“初荷,你答應回來做飯給我吃的。”

初荷笑笑沒說話,鉆進廚房忙活起來,沒一會兒工夫,一盤臘肉炒蘿蔔外加五張金黃的雞蛋餅就送到了本傑明面前。

本傑明餓壞了,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等到差不多吃完,才想起問一直在旁邊笑看自己的少女:“初荷,你不吃飯嗎?看著我做什麽?”

初荷把本子往前一遞,只見上面寫著:“還說是我的騎士和跟班呢,現在變成我是你丫鬟了。”

本傑明不好意思地訕笑,把剩下的小半盤臘肉蘿蔔和最後一張雞蛋餅推給初荷,道:“我不會這些嘛,騎士的工作是給你擋刀、擋槍,保護你,讓你不受欺負;跟班的工作是給你跑腿打雜,解決麻煩,都不涉及做飯,是吧。”

“我倒真是有麻煩了呢,你能幫我見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嗎?”初荷寫道。

本傑明看了一眼本子,想也沒想就拍拍胸脯說:“沒問題,這種事你的騎士兼跟班保證替你解決。”

初荷滿意地笑,心想這樣的本傑明真是再適合不過了,表面看上去聰敏機靈,偶爾說些傻話也只會讓不知道的人以為是大智若愚,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家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