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安乍見常櫻有點兒驚訝,趕忙躬身施禮,道:“常大人好。”

常櫻客氣地還了禮,見薛懷安的身子仍堵著門口,秀眉一挑,問:“怎麽,薛校尉不讓我進去嗎?”

薛懷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常大人請進,卑職這裏只有荒院一座、陋室兩間,請別嫌棄。”

常櫻跨入院門一看,才知道薛懷安倒是並沒有謙虛,果然只是簡單陳舊的屋舍庭院。院子西頭有一個藤蘿架子,上面毫無生氣地爬著幾道綠藤,藤上稀稀落落地綴著幾片葉子,看上去猶如禿頂男人奮力在腦殼上拉出的幾縷發絲一樣,有和沒有其實差不多。

“薛校尉,這些藤蘿正用低等生物的無奈方式抗議你這個主人的疏於照顧。”常櫻以開玩笑的口氣指著藤蘿架說。

薛懷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很認真地答道:“常大人此言差矣,如果按照家庭地位排名來說,這藤蘿在我家可算不上低等生物。”

“哦?那誰是低等生物?”

“這個,讓常大人見笑了,那低等生物就是區區不才卑職我,在卑職之前,尚排有藤蘿一架、荷花一盆、惡童一名。”

常櫻聽了,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此次來意在招募薛懷安到自己麾下效力,原本就不想擺上司的架子,努力想要做出親和之態,可是她年紀輕輕就身處高位久了,行止之間還多少帶著點兒上位者的氣派,如今這樣一番說笑,終是放松下來,饒有興趣地問道:“倒說說為什麽他們都排在你之前?”

“因為啊,我嘛,給口飯、給點兒水就能生龍活虎精神抖擻,所以我家惡童給我準備的一日三餐總是很湊合。這架藤蘿卻不然,我家惡童八字和所有植物相克,從未養活過任何花草,唯有這架藤蘿是個例外,竟然掙脫了死亡的宿命,頑強地活到了今天,故此我家惡童每日澆水,悉心照顧。至於這荷花,這是我家惡童的寶貝,必須由我每日親自照料,不得疏忽。而我家惡童呢……”

“而你家惡童自然就是高貴無比嘍。”常櫻不等薛懷安說完就接了一句,然後壞壞地一笑,說,“薛校尉回身看看。”

薛懷安依言回身,正對上初荷氣呼呼的小臉兒,立時機警地向後退了一步,雙臂在腹前交叉一護。

以常人來說,薛懷安的反應速度已算很快,但初荷畢竟不是常人,她雖然身形瘦小可由於每日練習臂力與腕力,出拳的速度遠非薛懷安這樣半吊子武功的人可以阻擋,不等薛懷安護好肚子,這一拳已經打在了他的小腹上。

初荷打完這一拳,向常櫻露出甜美可愛的笑容,伸出兩只小手簡單地比了三個字,這才轉身走掉。

常櫻只覺得那少女的笑容明媚如春花驟放,即便自己身為女子也看得心中歡喜,不自覺地站在了初荷那一邊,拍拍薛懷安的肩膀,道:“你也真是的,幹什麽在背後說你妹子是惡童,多可愛的小姑娘啊,你這是找打。”

薛懷安捂著肚子沒有理會常櫻,心中兀自懊惱不已,第一百次發誓從明日開始要勤練武功,退一萬步,至少也要把男子防身術練好才行。

常櫻卻還對可愛的初荷感興趣,興致勃勃地問:“我說薛懷安,你妹子比手勢的樣子好可愛啊。這個手勢,喏,就是這樣,是什麽意思?”

薛懷安擡眼看了一下常櫻的手勢,道:“這是向你問好。”

“哦,果然,果然,可愛的人連問好都這麽可愛。”常櫻說著,臉上現出所有成年女性在遇見小小的可愛東西時候的花癡表情。

“那麽,這兩個手勢又是什麽意思?”常櫻又邊比畫邊問。

“這是大嬸的意思,她說,大嬸你好。”

“薛懷安。”

“嗯?”

“你想不想找人替你報仇?”

這廂初荷出了心頭惡氣,見薛懷安把常櫻引入正屋相談,自己一時間無事可做,又靜不下心思去造槍,想起杜小月剛剛去了女學的藏書閣,便決定去尋她。

她來到女學門口,見烏漆大門虛掩著,便徑自推了門進去。

沒走幾步路,迎面碰上了女學的校長程蘭芝。初荷記掛女學是否能辦下去的事情,想要詢問,身邊卻沒有紙筆,只好可憐巴巴地望著她的女校長,猶如雨天無家可歸的小狗一樣。

程蘭芝顯然讀出了這個少女的心思,溫和地笑道:“初荷,你想知道女學還是不是繼續辦下去,對嗎?”

初荷點點頭。

程蘭芝仍然保持著笑容,只是眼睛裏透著一些無奈,說:“這個我也說不好,想來你也知道一些吧,我夫家是福州府的望族,不大希望我繼續經營這裏了。再者說,惠安離福州府這麽遠,我嫁過去,怎麽照顧這裏呢?你看,我上次就去了福州府一天,這裏就出事了,害你被惡人用槍抵著,嚇壞了吧?要是我在的話,門房老賈敢這麽疏於職守,讓歹人那麽容易溜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