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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喝了一口蘇打白蘭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沿著房間走了一圈,然後再次坐下。“你剛才提到有人看見那匹狼退回到一片森林裏。”他說,“我想問問,你說的是基爾德森林嗎?”

賽爾科克小姐點了點頭,“阿斯佩恩莊園與基爾德森林毗連在一起。”

“華生,”福爾摩斯轉而對我說道,“你知道諾森伯蘭郡的基爾德森林是目前全英國最大的林區嗎?”

“我還不知道呢。”我回答道。

“而且它出名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還緣於那裏有全國最大數量的歐亞紅松鼠?”

我看了福爾摩斯一眼,發現他臉上原本冷淡、無動於衷的表情已經被另一種熱切而渴望的神色所替代了。我當然知道他最感興趣的就是歐亞紅松鼠。他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前沿的研究歐亞紅松鼠的習性和分類的專家,而且已經以此為主題發表了好幾篇專題論文。我還感覺到他對眼前這個女人懷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贊賞與欽佩。

“在那樣一個歐亞紅松鼠數量如此巨大的地方,很可能有機會觀察到它們所具備的一些迄今還沒被人發現的特征。”福爾摩斯的這番話在很大程度上是對自己說的,而不是對我們。隨後,他將目光轉向我們的客人。“你在鎮上有住的地方嗎?”他問道。

“我已做好安排與伊斯林頓的親戚同住。”

“賽爾科克小姐,”他說,“我傾向於接下這項調查任務,不過原因幾乎跟這案子本身無關。”他看了看我,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帽架,那裏掛著我的圓頂禮帽和他那頂帶長耳蓋的布帽。

“我悉聽尊便。”我迅速回答道。

“既然這樣,我們明天早上會在帕丁頓火車站與你會面。”福爾摩斯告訴賽爾科克小姐,“要是我沒有弄錯的話,那裏有一趟於早上八點二十分出發去諾森伯蘭郡的快車。”

接下來他把那名年輕女人送到大門口。

第二天早上,跟計劃相一致,我們在帕丁頓火車站見到了維多利亞·賽爾科克,並從那裏動身去赫克瑟姆。福爾摩斯通常是一名晚起者,現在他似乎對這樁案件再次產生了些許猶豫。他整個人看起來焦躁不安而且沉默寡言,火車鳴笛開動之後,就只留下我來跟年輕的賽爾科克小姐聊天了。為了打發時間,我向她打聽了關於阿斯佩恩莊園和住在那裏的人——包括老人和年輕人——的一些情況。

她解釋說,那座莊園是在一所古老的小修道院的基礎上改建而來的,那所修道院最初是在1450年左右建成的,後來在英王亨利八世解散修道院的運動中被部分拆除掉了。莊園現在的主人珀西瓦爾·阿斯佩恩爵士是一名帽子商人,在他年輕的時候因研發出了一種制作綠色毛氈布的改良工藝而獲得了專利。

福爾摩斯先前一直在觀看車窗外面過往的風景,這時他插話道:“你是說綠色毛氈布嗎?”

賽爾科克小姐點了點頭,“它被用來鋪在賭桌上,也是50年代女帽店最流行的帽子面料。珀西瓦爾就是靠它發家致富的。”

福爾摩斯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昆蟲,隨後他又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回到火車車廂的窗戶上。

賽爾科克小姐告訴我,珀西瓦爾爵士制作的帽子已經獲得了向英國王室供應的許可證,這也成為他獲得騎士爵位的重要鋪墊。他的兒子埃德溫——也就是賽爾科克小姐的未婚夫——很早就參軍入伍了,在英軍輕龍騎兵團服役。目前他暫時住在莊園裏,正在考慮要不要終身從軍。

盡管賽爾科克小姐是非常圓滑謹慎的女人,但我還是從她的談話內容中覺察出一些東西:雖然埃德溫的父親想讓兒子繼承家族的生意,可是埃德溫本人卻對此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隨著火車繼續前行,倫敦周圍諸郡茂盛的草地和灌木籬被更加天然的景色所替代:荒原、沼澤地、禿樹幹和懸崖上不時冒出的一棵棵枯瘦的小樹。最終我們抵達了赫克瑟姆,這是一個漂亮的鄉村小鎮,鎮上只有一條大街,沿街都是由茅草和石頭搭建而成的村舍。一輛四輪輕便遊覽馬車在火車站等著我們,一名面色陰郁的車夫正拉著馬的韁繩。看見我們後,車夫一言不發地將我們的手提箱裝上馬車,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趕著馬離開了火車站,讓馬車沿著一條有車轍的鄉間小路往莊園駛去。

小路略微有些傾斜下行,馬車駛入了一片越來越潮濕,景色也越來越沉悶的區域,路面上不時可以看到福爾摩斯前一天所提到的積雪。當我們還在火車上時,太陽最終還是出來了,不過現在它又躲在了雲朵背後,周圍的景致顯得有些陰沉而壓抑。

馬車行駛了大約五英裏之後,福爾摩斯——自打我們從火車上下來之後他就一直一言不發——突然開口說話了。“請問,那是什麽?”他詢問道,並用手杖指著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