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度員之死(第3/6頁)

“誰知道呢,”我說道,“我大聲喊是想……”

“先生,我沒有問你的目的。你就喊了那麽幾個字,那幾個字的意思我懂。”

“那幾個字的意思很明顯。不錯,我是喊了,因為我看到你就在下面。”

“還有別的原因嗎?”

“還能有別的什麽原因呢?”

“他們用超自然的方法對你傳遞什麽信息,你有沒有感覺到?”

“沒感覺到。”

他跟我說了聲晚安,就把手上的燈舉了起來。我在鐵軌旁走著(有種背後正有火車駛來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直到看到了那條小路。上坡路比下坡路走著輕松,我沒費什麽力氣就回到了旅館。

次日晚上,為了能準時赴約,遠方的鐘敲了十一下的時候,羊腸小道的第一道裂口就已經在我腳下了。他正在山下等我,手上舉著點亮的白燈。“一路上我都沒說話,”走到他身邊時我跟他說,“那現在能不能說話了呢?”

“先生,當然能。”

“那麽,晚上好,我的手在這裏。”

“先生,晚上好,這裏是我的手。”

我們一邊說話,一邊並排往他的工作亭走去,進了亭子、關好門,隨後在火爐旁坐下。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先生,”我們剛剛坐好,他馬上就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什麽事讓我感覺不安的話你不用問我第二遍。昨晚我將你誤認作了別的人,使我感覺很煩躁。”

“你說的那件事就是認錯了人?”

“不,因為我把你當成了那個人。’

“你說的是什麽人?”

“我不清楚。”

“長得跟我很像?”

“我不曉得,他的臉我都沒看仔細。他用左手遮住了臉,右手始終都在揮舞——非常用力地舞動著,就像這樣。”

我注意觀察他的動作,這種動作是在用手勢表達意思,而且情緒非常激動,意思就是:“看在上帝的分上,趕緊走開!”

“在某個明月高懸的晚上,”他說道,“我在這裏坐著,忽然聽到有個聲音喊道:‘嗨!下面的那個人!’我起身把房門打開,朝外一看,就看到隧道口的紅燈邊上站著這個‘人’,他就那麽揮著手,就像我剛才做的那樣。他的聲音好像因為吼叫而變得有點沙啞,然後又大聲喊道:‘小心!小心啊!’連續起來就成了:‘嗨!下面的那個人!小心啊!’我一把把我的燈抓起來,把紅燈轉開,一邊喊著一邊往那邊跑去:‘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了?事情發生在哪兒?’人影就在隧道深處以外的地方站著,我差不多走到了他的面前,近到使我也感覺奇怪,他幹嗎要用袖子把眼睛遮住?我沖上前去,伸出手想拉開他的袖子,就在這個時候,人影突然消失不見了。”

“他到隧道裏面去了?”我問道。

“沒有。我跟著跑到了隧道裏面,跑了大概五百碼就停下了。我高高地舉著白燈,看到沿著石壁和拱頂悄悄滴落的水痕、看到標示實測距離的數字。我用更快的速度跑了出來,因為我平生最痛恨的地方就是那裏,舉著我的白燈把隧道口那盞紅燈的四周環顧一番,從鐵梯爬到坑道頂上,之後又下來,再跑到了工作亭裏。我用兩種發電報方式詢問外面:‘有警報。出了什麽事沒有?’而我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一切平安。’”

為了擺脫那股順著脊背慢慢往上攀爬的寒意,我說道,他看到的這個人影肯定是個幻覺;我跟他說,要是掌控眼睛功能的復雜神經不小心出了問題,這種人影就可能出現,並且病人會因為這些幻影而感覺不安,有的人會開始覺得他們痛苦的真正原因就在於此,乃至會使自己千方百計地相信這個幻影的存在。

“而你想象中的聲音,”我說道,“我們只要壓低聲音進行交談,對風吹過這奇怪山谷所發出的聲音,以及風吹動電報線時發出的瘋狂的‘簌簌’聲仔細傾聽,就能明白了。”

我們認真聽了一陣子,他說沒有聽到異常的聲音,還說非常熟悉電報線的“簌簌”聲和風聲,畢竟他曾經在此度過了漫長的時光,獨自一人成天守著鐵道。可是他還請求我,允許他說完這些話。

我對我的無禮表示歉意。他把我的手按住,緩緩說道:“看到‘人影’之後還沒有六個小時,就有重大的意外發生在這段鐵路上,那十個小時中,傷者和死者通過隧道送去醫院的時候,全部從那個人影所站立的地方通過。”

我的全身湧起一種讓人不快的恐懼之感,我努力地要將之抑制住。無法否認,我跟他說,這是個不一般的巧合,為了讓他留下深刻印象,事先的計劃非常巧妙。然而毋庸置疑的是,確實是連續地發生了這些不一般的巧合,在把這種事情搞清楚之前,還要考慮到這些因素。我又接著說(因為我看到他似乎想要反駁我),一個人只要稍有常識,用平淡無奇的現象來制造巧合這種事就不太可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