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Who's Liz(第2/3頁)

有時候,她也會有些畏縮,比如突然想起許多年前在多麗絲·萊辛的小說裏讀到過的一個句子——不是所有婚姻都是真正的婚姻。有時候卻又覺得那只不過是一句模棱兩可、毫無意義的話。

至少,所有人都在對她說:Terence看起來跟你很相配,在金錢上寬容,樂意分擔家務,走路總是走在靠馬路的那一邊,上樓走在後面,下樓走在前面,吃東西總是把你喜歡吃的部分留下……所有那些平庸的書裏寫到的標準他都符合,但極少數不平庸的書裏可能還提到了更多的東西,她知道一定有,卻不肯定究竟是什麽。

李孜早已經不記得是否體會過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感覺,她心裏很清楚,Terence長得不好看,有時候有些偏執,有些地方卻又邋遢懶散。總的來說,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人們通常說的可以相伴一生的那種類型。今後的生活,除了和他搬去另一個城市生活,重新找一份工作,其他和現在並沒什麽兩樣——躺在同一張床上讀不同的書,沾著肥皂沫粘在一起的浴簾,沒放下的馬桶圈,周末早晨等待清洗的內衣……不甚精彩,不盡如人意,卻也不必提心吊膽,一切都平實簡單,容易掌握。

直到深夜,她躺在黑暗裏,記起一個細節。就在不久之前,有天晚上,Terence去接她下班。他剛剛從學校辦的雞尾酒會上出來,穿著租來的黑色無尾禮服站在她的事務所樓下,看見他的那個瞬間,她有過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她走過去吻他,假裝自己是個電影中的人物。那是一個八十分的親吻,直到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點,以免襯衫沾上她臉上的妝。那一次之後,她再也沒有主動靠近過他。

這段記憶讓李孜多少有些淒然,她覺得自己時刻忍受著一種審時度勢般的冷酷,不僅在辦公室裏,也在與家人相處的每一分鐘。一整個星期,她和Terence清醒地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一個鐘頭,心不在焉的吻,十分鐘的性交也逐漸變成一種負累,所有細節都讓她不能確定Terence是不是還像他們初識時那樣為她鐘情。不過,李孜是個務實的人,她相信凡事都應該有一個開頭,一個結尾。結婚,就是他們的結尾,至於其他,她並沒期冀過更多的東西。

節日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日,Ward又帶李孜去拘留所見Han。

坐在會見室裏,李孜覺得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凝固時間的容器,無論外面發生什麽事情,這四面圍墻裏面總是一成不變的樣子。獄警把Han帶進房間,他眼睛上的傷口已經消腫,只留下一點青紫。目光可及的地方也沒有新的傷痕。

Ward告訴他法庭批準了第三次司法精神鑒定的申請,並讓他簽一份協議,同意把和精神科醫生的談話錄像作為物證呈堂。Han仍是極其淡漠地全盤接受。

“Liz把你上次說的事情都告訴我了。”Ward看著他笑道,“黑巫師綁架了公主,逼她結婚,聽起來太過童話了,不是嗎?”

雖說李孜多少也有同樣的感覺,卻又覺得Ward大可不必這樣刻薄。她有些生氣,Han倒絲毫沒有過激的反應,他搖了搖頭,對Ward說:“她不是什麽公主,她只是她自己。”

Ward看著他沉默了一下,沒再說什麽,示意李孜繼續上次的談話,便起身離開了。

房間裏又只剩他們兩個。

李孜問Han,過得可好?

他回答說,還行。

李孜做出一個微笑,拿出筆、記事簿和錄音筆,準備開始談話。

“恭喜。”Han突然說。

“恭喜什麽?”李孜不明白,隨口反問。

“你訂婚了,不是嗎?”他說,“你手上戴著戒指,上次還沒有。”

李孜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手,知道此刻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尷尬。這是個很奇怪的場面,一個被控一級謀殺的人還有心思去關心旁人身上的細枝末節,而一個剛剛訂了婚的女人被人問及結婚的事情卻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只覺得尷尬。

“謝謝。”她佯裝寫字,低著頭回答,隨後便把話題引開,詳細解釋了一下精神鑒定的事情。

他聳聳肩,沒說好也沒拒絕。

“能再說一些關於G的事情嗎?”李孜問,想讓Han知道他們並沒放棄這條線索。

但Han只是搖搖頭說:“事實上,去年在巴黎的那兩周,我一直在找她,但都沒有結果。”

“所以你跟蹤了Eli York?”

“算是吧。”他似乎已經習慣用模棱兩可的詞描述含混的記憶。

“你說Eli York曾經是模特經紀,你知道那家經紀公司的名字嗎?”李孜試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