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八點半

來自衛星記錄儀的信息將通過無線電以樂音的形式傳輸。不同的儀器使用不同頻率的聲調,因此,在接到信息後,可以用電子裝置把各種“語音”分開。

路克一直害怕這個時刻的到來。

他把比莉送到了藍鋯石旅館,她打算在那裏訂個房間休息一下,然後坐出租車到基地觀看發射。路克徑直去了地堡,得知新的發射時間定在晚上十點四十五分。威利·弗雷德裏克森提醒過他的團隊,讓他們防止有人破壞火箭。路克還沒有完全放心,他希望西奧·帕克曼被捕,還想知道安東尼在哪裏。但是,沒有正確的代碼,他們兩個人無法造成任何破壞。而威利告訴他,新的插件鎖在一只保險櫃裏。

看到埃爾斯佩思時,他的擔心稍有減輕,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對她的懷疑——部分原因是他不願意指控她,還因為他沒有證據。但是,當他直視她的眼睛,讓她告訴自己真相的時候,他就會知道她的意圖。

他心情沉重地走上R機庫的樓梯,他必須與埃爾斯佩思談談她的背叛,還要向她承認他對她不忠。他不知道哪一條更糟糕。

當他來到樓梯頂端時,遇到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男人,對方邊走邊對他說:“嘿,路克,很高興看到你回來,我們地堡見。”接著他看到一個高個子紅頭發的身影從一間辦公室出來,看上去有些焦急,不過,她還是泰然自若地站在走廊中,越過路克,看著上校走下樓梯。她本人看上去比結婚照上還要漂亮,蒼白的臉龐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就像黎明時的湖面。他心下一驚,仿佛胳膊上挨了一槍,一股強烈的對她的柔情蜜意從心底升起。

他叫了她一聲,她才注意到他。“路克!”她快步走向他。她張開雙臂擁住他,吻了他的嘴唇。他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吃驚——她是他的妻子,他們一周沒有見面了,因此,擁抱是最自然不過的舉動。她還不知道他已經懷疑她了,所以她繼續表現得像是一個正常的妻子。

他提前結束了親吻,從她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她皺起眉頭,緊盯著他。“怎麽了?”她說。她抽抽鼻子,緊接著勃然大怒。“你這個婊子養的,你身上有股騷味,”她把他推開,“你操了比莉·約瑟夫森,你這個雜種!”路過的一位科學家震驚地聽到了她的臟話,但她毫不在意,“你在天殺的火車上操了她。”

他無言以對。雖然她的背叛比這還糟,但是,他為自己所做的感到羞愧。無論他說什麽,聽起來都會像是借口,他也討厭借口。借口只會讓一個人顯得可悲。所以,他什麽都沒說。

她的情緒再次轉換,令人應接不暇。“我沒有時間說這個。”她說。她打量了一下整個走廊,一副既不耐煩又心不在焉的樣子。

路克疑惑地說:“還有什麽比我們談的內容更重要?”

“我的工作!”

“別擔心那個。”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必須走了。我們以後再談。”

“我不這麽認為。”他堅定地說。

她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你什麽意思?你不這麽認為?”

“回家的時候我打開了一封寫給你的信,”他從外衣口袋拿出信來交給她,“是一個亞特蘭大的醫生寄來的。”

她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她把信拿出來,開始讀。“噢,我的上帝。”她小聲說。

“你在我們結婚六周前結紮了輸卵管。”他說,直到現在他都很難相信。

她流淚了。“我不想做的,”她說,“我不得不做。”

他想起醫生描述的埃爾斯佩思的情況——失眠、消瘦、突然大哭、抑郁——他湧起一股憐憫之情。他輕聲說:“我很抱歉,你一直不快樂。”

“別對我好,我受不了。”

“我們到你的辦公室去。”他拉著她的胳膊,把她領進房間裏,關上門。她木然地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從手提包裏掏出一條手絹。他把她上司的椅子從辦公桌後面拖出來,靠近她坐好。

她擤著鼻子。“我差點就沒做手術,”她說,“它讓我的心都碎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盡量保持冷靜和超脫。“我猜是他們強迫你做的,”他停頓了一下,她睜大眼睛,“是克格勃,”他繼續說,她盯著他,“他們命令你和我結婚,這樣你就能得到太空項目的情報,他們逼你做絕育手術,你就不會因為孩子減少對他們的忠誠。”他看到她的眼神變得極為悲傷,便意識到自己說得對。“別說謊,”他語速很快地說,“我不會相信你的。”

“好的。”她說。

她已經承認了。他坐直身子。都結束了。他覺得喘不過氣來,全身疼痛,似乎剛從一棵樹上摔下來。

“我那時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她說,淚珠從她的臉頰滑落,“早晨的時候我還決定做手術,而中午我給你打電話時,你總會說找一座帶大院子的房子,讓孩子在裏面跑來跑去的話,我就會想要違抗他們的命令。接著,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會想到如果和你結婚了,他們會多麽需要我能得到的信息,而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把他們想要的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