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4頁)

他到了科克街,往馬路兩端看了看。房子周圍並沒有警察守衛,酒吧門口也看不見著裝低調的壯漢在看報紙,看樣子很安全。他的心提了起來。能受到女性的盛情歡迎,總是令人心情愉悅,他心想,無論是夏洛特那樣身材纖瘦的年輕姑娘,還是布麗吉特那樣肥胖的老太婆。我這輩子跟男人共處——或者獨處——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他敲響了布麗吉特的門。等待開門的那段時間裏,他低頭往自己先前居住的地下室窗戶瞥了一眼,看見窗戶已經掛上了新窗簾。這時門打開了。

布麗吉特看見是他,露出了開懷的微笑。“原來是我最喜歡的國際恐怖分子,天哪,”她說,“進來吧,親愛的。”

他走進了她的起居室。

“你想喝些茶嗎?天氣真熱啊。”

“來一杯吧,謝謝,”他坐下說,“警察來找你麻煩了嗎?”

“有個官階挺高的警察把我盤問了一番。看來你是個要犯啊。”

“你怎麽和他說的?”

她一臉輕蔑地說:“他忘了把警棍帶來,所以他從我這兒什麽也沒問出來。”

費利克斯笑了:“你有沒有收到過一封信——”

但她仍在自顧自地說話:“你想住回你那個房間嗎?我已把它租給另一個人了,不過我可以把他趕走——那人蓄著連鬢胡子,我最受不了連鬢胡子。”

“不,我不想要我的房間——”

“你睡得不好,我從你的臉色就看得出來。”

“說得沒錯。”

“不論你到倫敦是幹什麽來的,你都還沒完成任務呢。”

“是還沒。”

“準是出了什麽事——你有點兒變了。”

“是的。”

“出什麽事了?”

忽然有了一個能夠傾吐秘密的人,他不由得心生感激之情:“很多年以前,我曾有過一場地下情。那女人生了一個孩子,但我並不知情。幾天前……我遇見了我的女兒。”

“啊!”她望著他的眼神中飽含同情,“你這個可憐的家夥。已經有那麽多心事了,如今還要加上這一樁。她就是給你寫信來的那個人嗎?”

費利克斯滿足地哼了一聲:“真的有信啊。”

“我猜你就是為這封信才來的吧,”她走到壁爐前,把手伸到座鐘後面,“看來這個可憐的姑娘是跟壓迫者和暴君一起生活嘍?”

“是的。”

“我一看信封上的飾章就猜出來了。你運氣真不怎麽樣,是不是?”她把信遞給他。

費利克斯看見了信封背面的飾章。他撕開信封,裏面裝著兩頁信紙,上面的字跡既整潔又清秀。

沃爾登莊園

7月1日,1914年

親愛的費利克斯: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已經在我們約定的地點白白等了很久。實在非常抱歉,我讓你失望了。倒黴的是,我星期一和你見面的時候被人看見了,於是他們就認定我有一個秘密的情人!!!

若她因此受到了責罰,她的情緒看上去還挺樂觀的,費利克斯想。

我受罰搬到鄉下去住,直到這個社交季結束為止。然而,我卻因禍得福。先前誰也不肯告訴我亞歷克斯藏在哪裏,但現在我知道了,因為他就在這兒!!!

費利克斯心中充滿了勝利的狂喜:“原來老鼠把窩安在那裏了。”

布麗吉特說:“這孩子在幫你的忙嗎?”

“她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那麽你為此憂心忡忡也算值得。”

“是啊。”

你從利物浦街車站乘火車到沃爾登莊園站。這座村子歸我們家族所有,宅子坐落在村子北邊的大路上,離村子三英裏遠。不過,你千萬不要直接到宅子這兒來!!!馬路的左側有片樹林。我經常沿著馬道騎馬穿過那片樹林,通常是在早飯以前,七、八點之間。我每天都會到那裏去看看,等著你來。

一旦她下定決心要和誰統一戰線,費利克斯心想,她是不會折中的。

我不確定這封信何時才能寄出。只要我看見門廳的桌子上有其他待寄的信件,我就會把這封信混入其中,這樣就沒人會發現信封上是我的字跡了,而男仆去郵局時則會把它和其他所有信件一並拿走。

“她真是個勇敢的姑娘。”費利克斯大聲說。

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遇見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你說的話,對我是有意義的。

你最親密的,

夏洛特

費利克斯緊閉著雙眼靠在椅背上。他既為她感到驕傲,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他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布麗吉特從他松弛的手指間拿過信,讀了起來。

“這麽說,她不知道你是她的父親。”她說。

“不知道。”

“那她為什麽要幫你的忙呢?”

“她相信我做的事是對的。”

布麗吉特假裝幹嘔了一聲:“像你這樣的男人總是能找到女人幫助自己達到目的。我早該知道的,唉,”她繼續往下讀,“她寫起信來像個女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