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7頁)

人們分散進入三個晚餐廳:一間供王室及其密友用餐,一間供外交人員用餐,另一間供其余人員用餐。沃爾登雖與國王相熟,但還算不上密友,他隨大多數人用餐。亞歷克斯則與外交人員一同離開。

在晚餐廳裏,沃爾登與家人重聚。莉迪婭容光煥發。沃爾登說:“恭喜你,夏洛特。”

莉迪婭說:“那個不像話的姑娘是誰?”

“我聽說她是位建築師的女兒。”沃爾登答道。

“怪不得。”莉迪婭說。

夏洛特面帶困惑:“為什麽呢?”

沃爾登微笑著說:“你媽媽的意思是,那個姑娘算不上是名門閨秀。”

“可她為什麽認為國王在折磨女性呢?”

“她說的是婦女參政論者,不過今天場合重大,我們還是不要討論這件事了。去吃飯吧,菜肴看上去非常精致。”

長長的自助餐桌上堆滿了鮮花和各色熱菜與冷食。傭人身著金紅色相間的王室制服在一旁侍候,不時為賓客送上龍蝦、無刺鮭魚片、鵪鶉、約克火腿、鸻鳥蛋以及各式各樣的糕點和甜品。沃爾登拿過一只裝滿菜品的盤子,坐下開始用餐。在覲見室站了兩個多小時,他已經饑腸轆轆了。

夏洛特遲早會對婦女參政論者、她們的絕食抗議,以及接踵而來的強制喂食有所耳聞。但這個話題粗俗不雅,她對此越是一無所知,就越值得慶幸,或者至少知道得越晚越好,沃爾登心想。在她這個年紀,生活裏應該只有宴會和野餐、連衣裙和禮帽、密友閑談和情竇初開。

可是每個人都在談論“那件事”和“那個姑娘”。弟弟喬治在沃爾登身邊坐下,開門見山地說:“她叫瑪麗·布洛姆菲爾德,是已故爵士亞瑟·布洛姆菲爾德的女兒。事發時她母親正在休息室。當得知女兒的所作所為時,她當場暈了過去。”他似乎對這樁醜聞津津樂道。

“依我看,她也只能做出這樣的反應。”沃爾登答道。

“這種事對整個家族都是奇恥大辱,”喬治說,“從今往後兩三代,誰都別想在宮廷宴會上見到布洛姆家族的人了。”

“不見也罷。”

“沒錯。”

沃爾登看見丘吉爾正擠過人群,朝他們坐的位置走來。他曾給丘吉爾寫信轉述過自己與亞歷克斯的談話,丘吉爾急不可待地想要和他討論下一步對策,但是不該在這裏談。他移開了目光,希望丘吉爾能領會自己的暗示。但是他早該料到,如此微妙的暗示就別指望丘吉爾能夠領會了。

丘吉爾在沃爾登座椅旁俯身說道:“我們能聊幾句嗎?”

沃爾登看了弟弟一眼:喬治一臉驚恐。沃爾登丟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站起身來。

“我們到畫廊那兒走走吧。”丘吉爾說。

沃爾登隨著他走出房間。

丘吉爾說:“我猜您也要對我說,這場婦女參政的抗議全是自由黨的錯吧。”

“我認為是這樣,”沃爾登說,“但您要談的不是這件事。”

“的確不是。”

兩人並肩走過長長的畫廊。丘吉爾說:“我們不能承認巴爾幹為俄國的勢力範圍。”

“我擔心的正是您會這樣說。”

“他們究竟要巴爾幹幹什麽?我是說,除了所謂的對斯拉夫民族抱有同情心的那一套胡扯。”

“他們想要進入地中海的通道。”

“倘若他們是我們的盟國,這樣對我們倒很有利。”

“正是如此。”

他們走到畫廊的盡頭,停下腳步。丘吉爾說:“有沒有什麽辦法,既能讓我們把通道交給他們,又不必重寫巴爾幹半島的地圖呢?”

“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丘吉爾笑笑:“您已經想出了應對之策。”

“沒錯。”

“說來聽聽。”

沃爾登說:“我們現在談論的實際上是三片水域,博斯普魯斯海峽、馬爾馬拉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我們若能把這些水路交給俄國人,他們就不需要巴爾幹地區了。現在讓我們假設黑海和地中海之間的整條通道可以被宣布為國際水道,允許各國船只自由通行,由俄英兩國聯合作保。”

丘吉爾又邁開了步,他步伐緩慢,陷入深思。沃爾登與他並肩而行,等待著他的答復。

丘吉爾終於說道:“那條通道原本就應該是一條國際水道。您的建議的意思是,我們作勢做出讓步,實則把自己本就想提的要求向對方提出。”

“沒錯。”

丘吉爾擡起頭,忽然狡黠地一笑:“要說搞馬基雅弗利[2]那一套權謀手段,誰也比不過英國貴族。好,那您就向奧爾洛夫這樣建議吧。”

“您不打算把這個建議交由內閣討論?”

“不。”

“連外交大臣也不告知?”

“眼下這個階段還不必。俄國人一定想修改這個提議——他們至少會要求了解這一保證的實施細節,我會在談判的細節完善之後再告知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