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第2/4頁)

那個時候,萬斯剛剛三十四歲,將近六英尺的(1英尺=0.3048米)身高,身形瘦長而結實,體態優雅。輪廓鮮明、俊秀的五官加上修長的身材,使他的外形看起來極具吸引力。然而他臉上時常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實在讓人無法將他這副樣子與“英俊”聯想到一塊兒。但萬斯擁有富於智慧的雙眼,直挺的鼻子,與一張看上去“嚴以律己”的嘴巴。在這一種冷峻的外貌(如同隔在他與夥伴之間的一道無法穿透的玻璃墻)後面,存在著高度的機智與驚人的自制力;毫無疑問,在那些確實了解他的朋友眼中,萬斯所表現出的些許桀驁不馴,散發著無窮的性格魅力。

由於他所接受的教育大部分是在歐洲完成的,因而說話時總是帶著牛津口音;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的任何方面——他可不會因為別人腦子裏的想法而改變自己的“姿態”。在學校時,萬斯是一個勤奮的學生,始終保持著旺盛的求知欲,在文化人類學與心理學的研究上花費了很多心血。他鐘愛藝術,並在這方面展現出了卓越的才能與非凡的鑒賞能力,至於他那瘋狂的收藏愛好,也有著豐厚的收入作為有力的資金保障。正因為萬斯始終關注著馬克漢管轄區域內的犯罪問題,他才會將對心理學的興趣投注於個人的行為主義之上。

萬斯參與偵破的第一起案件,正是之前我已發表過的“艾文·班森命案”(注:《死亡名單》);這第二起呢,正是那宗看起來似乎沒有答案的百老匯美女瑪格麗特·歐黛兒致死案(注:《魔鬼的誘惑》)。就在這一年的秋天,發生了格林家的血案。我像保存前兩宗案件的記錄那樣,留存了這次案件的完整記錄。我不僅收集了相關的每一份文件,並從警方那得到了逐字抄錄卷宗的許可,甚至速記下了許多萬斯與高層警官之間的對話,無論是公開的還是私人的。這份記錄的翔實和完整,即便是山謬·佩皮斯本人(注:山謬·佩皮斯,生活在十七世紀的英國海軍官員,用密碼的形式詳細記載了一六六?—一六六九年間的私人生活和社會變遷,至到一八二五年密碼才被解譯成功),也會感到汗顏。

在格林家血案發生之時,馬克漢上任剛好滿一年。或許有人曾記得,那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剛到十一月,人們就遭遇了兩次暴風雪的侵襲,當月的降雪量也打破了該地區十八年來的最高記錄。為什麽我會特別強調這一場早到的風雪?因為它在格林家血案中扮演了邪惡的角色,是促成這起謀殺案件發生的重要因素之一。由於這一悲劇中的諸多內幕尚未公諸於世,因而根本沒人會注意到,那年晚秋反常的氣候,會與發生的格林家血案之間有何重要的聯系。

萬斯之所以會介入“艾文·班森命案”的調查,完全是因為馬克漢的挑釁;而在“金絲雀殺人案件”裏的作為,則是萬斯自己的主意。至於這次為何會參加格林家血案的偵查,則純屬巧合了。在偵破卡娜瑞案件後的兩個月間,馬克漢多次登門拜訪萬斯,出於地方檢察官的職業需要,向他請教有關罪犯偵查學方面的問題。在一次討論中,我才無意中聽到了格林家發生血案的消息。

盡管在品味與道德觀念上兩者都存在著很大的不同,但馬克漢和萬斯已是多年的老友,彼此之間情誼深厚。兩個性格迥異的人,為何會產生如此堅固的友誼?我對這一問題深感迷惑,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這兩個人的了解也愈加深刻,才漸漸懂得了他們這份獨特的友情:當他們在一起時,各自都能夠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天性中所缺乏的某種特質——這或許也喚起了雙方各自潛在的某種本能。

馬克漢生性耿直、魯莽,有時盛氣淩人,但為人誠實、善良,不屈不撓。總以嚴肅的態度看待人生,堅決捍衛法律的尊嚴;而萬斯則活潑開朗、儒雅多情,臉上總帶著一股永恒的尤維納式的嘲諷勁兒(注:Juvenal,古羅馬時代的諷刺詩人,有十六首諷刺詩傳世,旨在嘲諷帝王的權威和貴族的糜爛生活),冷眼旁觀殘酷的現實社會,扮演著一個奇特而公正的角色。他不僅觀察社會,對人性的分析也如同鑒賞藝術般深刻,不僅如此,他在剖析人物的行為動機這一點上也具有超乎尋常的精確判斷力,我在很多場合都已見識過這種能力了。很顯然,馬克漢非常了解萬斯身上的這些特點,並能快速激活它們以發揮真正的價值。

十一月九日的上午,還不到十點。我和萬斯前往位於富蘭克林大街與中央大街拐角處的舊刑事法庭大樓,來到了位於四樓的地方檢察官的辦公室。在那個不同尋常的上午,馬克漢正在盤問兩名參與搶劫案的劫匪。兩名歹徒相互指認是對方開了致命的一槍。而這次盤問的目的就是為了確認到底誰是謀殺犯、誰才是目擊證人。就在昨天晚上,馬克漢和萬斯就這一問題已在史蒂文森俱樂部的交誼廳裏討論過。萬斯對這事很好奇,請求參加審訊;而這正是馬克漢所希望的,很快同意萬斯的請求。因此,我們才起早開車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