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喝茶幺?雨前龍井

接到蘇慈文的邀請,小木匠有些意外。

中午的時候他與蘇慈文碰過一回面,知曉她剛回上海灘,工作上的事情是非常忙碌的,而且還有許多的大人物需要見……

別說今天,這幾天恐怕都未必能抽出時間來見他,沒想到這才到了傍晚,她居然就發出了邀約來。

很顯然,自己在她心中,應該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當初在錦官城的那一個晚上,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春宵一夢,消散於風雨中去……

朱砂痣並沒有變成蚊子血。

小木匠回過頭來,看著同樣還沒有吃過晚飯的劉小芽,猶豫了一下,客氣地邀請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劉小芽表現得非常懂事,乖巧地說道:“十三哥你去吧,不用管我。”

小木匠也只是客氣一下,畢竟他又不是不解風情的魯男子,真的將劉小芽帶著去赴蘇慈文的邀約,只怕這位威風凜凜、掌握眾多產業的慈文小姐,未必會給他好臉色看。

所以他也沒有再多堅持,與這漢子走了出去,下樓的時候,還特意在前台交代,讓人給他房間裏送一份晚餐過去。

汽車在錦江酒店的門口等著,小木匠下樓的時候,與那漢子聊過了,知曉他叫做小關。

小關是蘇慈文的護衛,也是蘇家的老人了。

坐上車,不到一刻鐘,來到了離蘇家商行不遠的一處餐廳,下車之後,小關領著小木匠進了裏面去。

這是一家法式餐廳,裝修布置與格調,都頗有異國風情,而裏面的人也大部分都是眉高目深大鼻子的洋人。

這裏還有人彈著琴,顯得很有氛圍的樣子。

小木匠的本職便是建築結構,也就是所謂的蓋房子,瞧見這等異域風情,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等來到桌前的時候,在這兒等著的蘇慈文卻是笑了。

她對坐下來的小木匠說道:“怎麽,對西洋女人挺感興趣的?”

小木匠被這問題給難住了,不過他並非唯唯諾諾之人,也不打算被蘇慈文奪了氣勢去,於是笑著說道:“對,感覺她們穿得挺少的。”

蘇慈文指著旁邊說道:“你如果是想看那個的話,旁邊不遠,有一家白俄餐廳,裏面的白俄女人穿得能夠讓道學家發瘋,不過味道一般,所以我才沒有帶你去……”

小木匠笑了,說有機會倒是想要見識見識。

兩人又聊了幾句,小木匠不能說對答如流,但基本上都能夠接得住,而且還有自己的思維和想法,言語間也完全沒有太多的拘謹與束縛。

這種灑脫淡然的態度,反而讓蘇慈文生不起為難他的心思,叫了服務生過來,與小木匠商量著,點了幾道招牌菜。

等人離開後,她有些感慨地說道:“你與以前的時候,當真截然不同了。”

小木匠有些好奇,說是麽,我沒感覺自己模樣有什麽變化啊?

他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蘇慈文笑了,說:“我說的不是臉,而是一種……怎麽說,你的氣質,或者氣度吧,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木匠盯著她,認真地問道:“你覺得是變好了,還是變差了?”

聽到這話兒,蘇慈文望著眼前的男子,心思有些復雜——以前的小木匠,認真堅定,沉默勇敢,給人的感覺非常可靠,但似乎又缺少了幾分男性魅力;而此刻的他,無論是氣度還是談吐,又或者待人處事的方式,似乎都強了許多,也變得完美了。

但正因如此,卻給她的感覺有些琢磨不透,遠不如以前那般讓人放心,踏實可靠……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得到了這個,便會失去那個,世事皆是如此,難有完美之事。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了話題,跟小木匠聊起了他今日托付幫忙的事兒來。

在法租界的那一片地界,的確有一幫小團夥,以一個叫做“紅姐”的女人為首,以短腳虎和紅豹子兩個江湖人為骨幹,上面掛靠著青幫下屬榮社的邱老板,官面上的關系是法租界捕房探目丁永昌,特點是手下的舞女質量很高,經常會被幾個舞場借調過去撐場面,也頗得洋人的喜歡。

她告訴小木匠,這個紅姐的能量還挺大的,據說跟榮社的社長黃六爺有些關系,算是暗地裏的半個情人,所以在十裏洋行裏吃得挺開的。

那女人甚至還與電影公司的老板有瓜葛。

所以蘇慈文找人打聽的時候,別人告訴她,說如果要動這個女人的話,還是得小心點。

畢竟紅姐還好說,手下的幾個打手也只能算一般,但如果因此而惹怒到了黃六爺,那事兒可就麻煩了。

畢竟黃六爺可是青幫大佬,上海灘的大亨級人物,不但是法租界警務處唯一的華人督察長,而且手下門徒數千,在外灘跺一跺腳,整個上海灘都要抖上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