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 1997年8月26日 星期二

有時候我想知道,我能做些什麽來改變整件事的發展過程,過去的兩天裏,我一直在自己房間裏苦思冥想,一切都是從那個吻開始的嗎?如果我從來沒有主動吻阿利斯泰爾,他是不是就不會變得這麽難纏?還是說在我吻他之前,他早就對我心懷不軌?只是以前在等我長大,所以暫時沒有采取行動?他對我的非分之想會不會是從1992年傑森淹死(弗蘭琪和我難辭其咎)的那個晚上開始的呢?

寫下這些對我而言絕非易事,我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我覺得自己的一部分仿佛已經死了,惱怒自己竟然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同時感到無地自容,我真是個白癡,明知道這不正常——他跟蹤我、騷擾我——卻意識不到他還能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已經洗過了澡,洗到差點搓破了皮,可仍然覺得自己不幹凈,他的一部分似乎還在我的身體裏,哪怕我把全身都沖洗了無數遍。每當我閉上眼睛,都能看到他一臉奸笑地俯視我,令人作嘔的嘴唇濕乎乎地貼在我的臉上,粗糙的雙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好像在一條小船上面隨波擺蕩,想到這裏,我會馬上沖到浴室裏嘔吐個不停,直到吐不出東西來為止。

星期天晚上,萊昂和我去了酒吧,他送我回家時還不算太晚,剛過十一點,那是一個典型的夏日夜晚,也是我一直喜歡的,靛藍色的天空,剛剛修剪過的草坪和花粉的氣味在暖風中飄蕩,我們牽著手聊天,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可以到倫敦去生活,遠離這個地方。我們在我家車庫的外面吻別,因為阿利斯泰爾可能跟蹤我們,我不想和他在外面閑逛,所以我和萊昂說了再見,保證第二天會給他打電話,然後就穿過我家後院的大門,我記得當時二樓我母親臥室的燈亮著,但窗簾是拉著的——她那天休息,不上夜班,丹尼爾大概還在他的哥們兒家,我的腦子裏全是倫敦、萊昂,還有我們的新生活。當我看到後門台階有個人影的時候,我眯起了眼睛,想看清楚那是誰,然後他就擡起了頭,我僵住了,是阿利斯泰爾,看到我走過去,他站起來,我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大膽。

“見鬼,你在這裏幹什麽?”我嘶叫道,他還是站在那裏,肩膀聳起,即使燈光昏暗,我也看得出他眼中的痛苦,我感到一陣恐慌,“怎麽回事?”

他撓了撓金色的頭發,“對不起,嚇到你了。”他甕聲甕氣地說,我覺得他可能哭過。

“發生什麽事了?”是瑪利亞還是弗蘭琪?她們受傷了嗎?她們知道了嗎?

他搖搖頭。“索菲,我真是個蠢材,竟然能那樣對待你,我……”他哽咽道,“我只想和你說對不起,我是個深陷中年危機的可憐的老男人,那個吻……我承認,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擡頭看著媽媽的臥室窗戶,它們是敞開的。她能聽到我們的對話嗎?

我壓低聲音說:“阿利斯泰爾,讓我們忘掉它吧。”我打算從他身邊過去,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們可以聊聊嗎?求你了,索菲。”

我推開他,“阿利斯泰爾,我累了,我得進去。”

他嘆了口氣,盡管他對我做出過那些事,我還是產生了一絲同情,我很想相信他,也想要相信事情能夠恢復正常,他可以變回那個曾經被我視為父親替身的男人,我所仰望的長輩,而不是現在這個脆弱、可悲的家夥,所以我允許自己被他說服。

“去我的車上坐坐吧。”他低聲說,“我們可以在那裏聊天,不會有人聽到。”他指指我媽媽的窗戶,“被別人聽到了不好。”

我聳聳肩,跟著他走出去,我是個多麽天真的白癡啊!

他的車就停在街上,我滑進副駕駛座,皮革貼在我的腿上,感覺涼涼的,他低下頭,把腦袋擱在方向盤上。“阿利斯泰爾,”我說,“我們能放下這件事,繼續各自的生活嗎?”

“放下?”他嘟囔道,前額依舊貼著方向盤,“繼續你和萊昂的生活?”

“我沒提萊昂,我的意思是,我們能不能井水不犯河水?”

他擡起頭,紅著眼睛看我,我這才發現他呼吸中的酒味。

“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可我沒醉,索芙。我只是心情不好。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但我一直在想著你,我知道這樣不對,你是我女兒的朋友,我結婚了,但是——”

“對不起,阿利斯泰爾。我很抱歉吻了你,讓你覺得我們之間存在不該有的東西,可是,拜托……請你放過我。”

他凝視著我,在那可怕的一瞬,我以為他會流淚,相反,他把鑰匙轉到點火開關,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他用力踩下油門,汽車向前竄出,巨大的沖擊力讓我跌倒在座位上,我迅速拉過安全帶,系在身上。“阿利斯泰爾,別傻了!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