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琪 2016年2月16日 星期二

丹尼爾神色決然地擡起手來,曲起指關節,敲了敲洛肯家的後門。這一刻,我寧願待在別的什麽地方,也不願意站在這裏,我盡可能地躲到萊利柏樹籬後面,希望它能把我吞掉,這樣我就不必面對你前男友那雙充滿譴責的藍眼睛了。

無人應門,丹尼爾一拳砸在玻璃上,玻璃在脆弱的木質框架中搖晃。

“也許萊昂還沒起床——現在才十點,”我滿懷希望地低聲說,“他現在又不工作。” 雖然窗簾緊閉,但房子裏似乎沒有人,薄薄的墻壁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風變大了,氣溫隨之下降,一道微弱的陽光試圖穿透灰暗的雲層。我裹緊身上的大衣,瑟瑟發抖。

“裏面似乎沒人,”丹尼爾說,“我們等一下再來,但我不敢保證洛肯不會朝我們揮拳頭。”

我驚恐地盯著他。“你覺得他會打你?”

“嗯,他不是警告我們不要回來嗎?現在我們又來了。”他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總有人想要揍我,弗蘭琪,這是記者的職業病。”他笑出了聲,我跟著他走出花園,他的大衣下擺被風掀了起來。

他拉開大門,突然停住腳步,我差點撞到他背上,只見萊昂站在車道上,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穿著高領套頭衫和皮夾克,曬黑的臉上出現了胡茬,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跳停了一下。

“又來了?”他說,“你們這回想幹什麽?”

我躲在丹尼爾身後,雖然我確信萊昂還能看見我。

風越來越大,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試圖將我推倒在地。丹尼爾必須大聲喊著回應萊昂,告訴他我們發現了什麽,萊昂什麽也沒說,從丹尼爾身邊走過去,我向後退到雜草叢裏,潮濕的泥水打濕了我牛仔褲的褲腳,我的鞋跟陷入泥濘之中。

萊昂在花園小徑上停下腳步,冷冷地打量我們。他手腕上掛著一只鐵藍色的塑料袋,腋下夾著一份報紙。“我在我自己的公寓,無論做什麽都不關你們的事,”他說,“不過,假如你們想知道的話,我把它租給一個朋友了,他正在拍一部短片。”

“所以,那個嬰兒的錄音——?”丹尼爾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就像我剛剛說的,我朋友正在使用那套公寓。”

我皺起眉頭,這說不通。“可裏面沒有衣服,也沒有個人物品……”

“你的嗅覺真靈敏,但你不應該進去,這是非法侵入。”

“那麽就請你朋友不要一直不鎖門。”

他瞪著我,但我沒有看向別處,我不會讓他恐嚇我的,我恨他,索芙。他也恨我,這很明顯,讓我覺得他一定知道傑森的事,要不然他為什麽這麽不喜歡我?在他遇到你之前,我們相處得還不錯,曾經是朋友,至少就某種意義而言。現在他把一切全毀了,假如他真的知道傑森是怎麽死的,那麽這個所謂的“朋友”就是他編出來的,真正使用公寓的是他,他可以在裏面制造匿名信,讓我不安,他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麽?

“你為什麽還要住在這裏?”丹尼爾朝屋子歪歪腦袋,“和你哥哥住一起?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寓嗎?”

“我把它租出去了,我剛才說了,我朋友在那裏。”兩人交換了一個我無法破譯的眼神。

丹尼爾退到草地上,輕輕抓住我的胳膊。“走吧,弗蘭琪,沒必要糾結這件事了。”

萊昂看看我,又看看丹尼爾,突然假惺惺地笑起來。

“什麽?”丹尼爾惡狠狠地問。

“你們挺配的,我記得你以前可喜歡她了,丹尼小寶貝。”

“滾蛋。”

萊昂發出一聲刻薄的冷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弗蘭琪。”他說,然後沿著小徑回到了房子裏。

我也這麽希望。

丹尼爾的車獨自停在大碼頭的停車場,我把車停在旁邊,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從萊昂家走過來的一路上,他還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

“你沒事吧,丹?”我伸出手碰碰他的胳膊,我發現我總是不由自主地這樣做,索芙。觸碰他,他的臉、手和胳膊……所有我能碰到的地方。

他搖搖頭。“說實話,我覺得我的能力不夠,竟然妄想搞什麽調查,我可不是什麽手段高明的調查記者,不過是個小周報的編輯而已。”

“丹——”

“我知道。”我的手還搭在他的胳膊上,他把自己的手蓋在我的手掌上,“你明天就走了,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她可不是失足掉下去的,而是被殺的,我對於萊昂也有懷疑,但他永遠不會承認,而且沒有證據。”

“那台電腦怎麽樣?”

他笑了,但聽起來很假。“它最多能證明萊昂企圖恐嚇你,但無法證明他殺了她。”

我們沉默地望著遠處的大海和霍爾姆島上黑暗的丘陵,風卷起海灘上的沙子,投向防波堤,一只可樂罐在步行道上滾來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