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琪 2016年2月16日 星期二(第2/3頁)

我喝光剩下的咖啡,拿起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塞進我的大手提包裏,我突然在門口停了一下,腦子轉了好幾個彎,開始擔心自己會在樓梯平台上發現什麽,還有,昨天晚上那個放錄音嚇唬我的人會不會透過門縫窺視我?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點門,往樓梯平台上看,淡薄的冬日陽光順著拱形窗透射進來,照亮了通常隱藏在昏暗之中的平台,對面公寓的門是關著的,我不知道它是否還沒有上鎖,也可能有人在丹尼爾和我睡著之後來到這裏鎖上了門,看到平台上什麽都沒有,我松了一口氣,走出公寓,關上身後的門。

我的腳突然踩到了什麽東西,我低下頭,發現鞋跟下面踩著一只棕色的信封,我的情緒再次低落下去,我彎腰撿起信封,立刻注意到信封左上角有血跡,就像貼了一張可怕的郵票,這正是昨天擺在三號公寓桌子上的信封,神奇地消失了的那一個。

我撕開它,抽出一張普通信紙,上面寫著:

我在看著你。

我手臂上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我擡頭四顧,有點希望看到對面的公寓裏有人偷窺我,然而對面什麽都沒有,只有白色的門板和銀色的“3”號數字在冬季的慘淡日照下閃著微光。

“去你的!”我對著三號公寓的門板說,伸出中指,我強忍住立刻逃到樓下去的沖動,但直覺告訴我最好還是趕緊離開,於是我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努力保持冷靜,不去想背後或許有人在看著我,慢慢將我逼上絕路,我抓住欄杆,把恐懼吞進肚子裏。

我用力推開沉重的大門,踉蹌地沿著碎石路來到汽車旁邊,滑進駕駛座,這才痛快地哭了出來。

我奇跡般地在購物街附近找到了一個有Wi-Fi的咖啡館,咖啡館在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小街上,幾乎就在我長大的那個旅館後面,雖然從那裏看不到海景,但坐在角落裏的我能聽到海鷗的鳴叫,聞到空氣中的鹹味,提醒自己還在奧德克裏夫。

女招待端來咖啡和羊角包,試圖和我搭話。“我以前沒在這裏見過你。”她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用濃郁的西南鄉村口音說。我要的是美式咖啡,可她端來的是普通咖啡,我很驚訝,她竟然不知道我是誰,而這個鎮上的其他人似乎都認識我。

她站在我的桌子前面,扯下圍裙,眯縫著眼睛打量我,看得出她在回憶我是誰,我也擡起頭看著她,她與我年齡相仿,有著紅色的頭發和雀斑,我好像知道她叫什麽,我是不是和她一起上過學?

“弗蘭琪?你是弗蘭琪,對嗎?我覺得是你。”

我微笑著回憶她的名字。

“珍妮,珍妮·鮑威爾,我曾經和你同班,記得嗎?”她擺弄著本子和筆,快活的臉色陰沉下來,她想起來了,我也想起你消失後人們是如何對待我的。“可怕的事故,”她搖著頭說,“你知道吧,鎮上的人一直沒能放下這件事,索菲·科利爾就那樣失蹤了,現在我聽說她死了。”

她一邊看著我,一邊搖著頭,但我也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別的東西:可以找好朋友聊八卦的興奮。

“所以這就是你回鎮上的原因?查清楚發生了什麽?”我剛要說話,她再次開口道,“過去這麽久了……有十八年了吧?”

我點點頭。

“可怕的事故。”她若有所思地咬著筆頭,眼睛始終盯著我,我突然想起她以前是什麽樣的:上學時紮著一頭小辮子,紮得很緊,我總覺得她媽媽每次給她梳辮子時都帶著火氣,狠狠地把女兒的頭發綁在一起,不讓任何一根逃離,這讓她看起來很嚴肅,她和海倫的關系不錯,假如沒有我,我覺得她也會願意和你做朋友。

“我真的很喜歡她。”她幾乎是在自言自語,“她在學校裏對我很友善,對海倫也很好。我們屬於學校裏的怪人、怪胎。”她笑道,但我能感覺到她的話語背後殘留的那種受傷的感覺。

你以前也是怪胎,直到我把你置於我的保護之下。

“她很可愛。”我說,“每個人都愛她。”我一直認為你是比我更好的人,你不應該有這樣的結局,索芙。

看出我的苦惱,珍妮同情地碰碰我的肩膀。“我很抱歉,”她溫柔地說,“回到這裏一定很難過吧,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我回答“是的”。尤其是你還一直跟著我,但我沒有說出來。

“他們應該把那個老碼頭拆掉,簡直刺眼。”她感慨地說,“危險就不用說了。我不明白,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他們為什麽就讓它留在那裏。”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她的話,你喜歡各種古老的東西。

“我也是這麽想的。”

她又同情地朝我笑了笑,然後去招呼別的顧客了,我終於可以安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