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 1997年8月11日 星期一(第2/3頁)

當天上午晚些時候,我經過公寓房居住區的報攤,手中的塑料袋裏盛著幾本雜志和幾盒牛奶,這時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轉身一看,阿利斯泰爾的汽車呼嘯著開到路邊,他搖下窗戶,朝我笑笑,眼睛閃閃發光。早飯時吞下的吐司立刻反上來,頂到了我的喉嚨口。

“你不是病了嗎?”他叫道,與在垃圾桶周圍玩滑板的孩子們相比,開寶馬的他顯得很紮眼,“我覺得你氣色很好,一點都不像是生病了。”他大大咧咧地盯著我的腿看,我把裙擺往下拉了拉。

憤怒與沮喪讓我的眼皮內側酸脹刺痛,流出淚來。“今天我放假,你趕緊滾,別來煩我!”我痛苦地喊道,滑板少年們紛紛轉過頭來看我,其中一個十六歲左右的戴帽子穿牛仔褲的男孩叫了一聲。

阿利斯泰爾沉下臉。“要是你明天不來上班,我就解雇你。”他惡狠狠地說。

“你聽到她說什麽了吧,趕緊滾,老色狼。”另外一個打著眉釘的男孩對他叫道,“她不想和你說話,死老頭。”

阿利斯泰爾搖上車窗,又狠狠地盯了我一會兒,然後繃著下巴扭過頭去,開車走了,車輪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沒事吧,親愛的?”眉釘男孩問我,我點點頭,很感激他的介入。

第二天早晨——星期三——我本打算繼續請病假,但我知道假如這樣做,阿利斯泰爾會解雇我,我別無選擇,我需要錢,而且現在我找到了出版公司的工作,必須攢下去倫敦生活的費用,母親沒錢幫我在倫敦租公寓,我必須自己想辦法。

上班的路上,我猜想阿利斯泰爾不會在旅館裏對我做什麽過分的事,因為他的妻子和女兒也在,接到我昨天的警告之後,他或許想通了。

然而我錯了。

起初我成功地避開了他——在廚房幫助豪伊太太清理早餐用具、和餐廳裏的幾個磨磨蹭蹭吃煎蛋的遊客聊天,但我一直在關注阿利斯泰爾的動向,弗蘭琪星期三放假,瑪利亞告訴我她還在賴床,不知道她起床後會做些什麽,除了我之外,她在奧德克裏夫沒有別的朋友。

“你去7號房間換換床單好嗎?”瑪利亞背對著我說,這不是個問句,而是命令,我打量了一遍她彎曲的背部、渾圓的肩膀和酷似弗蘭琪的深色頭發。

我默默地離開房間,來到二樓,去大儲物櫃裏找幹凈床單,櫃子在走廊盡頭的拐彎處,我踮起腳尖,想把擱在最上層架子的被單夠下來,這時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腰,因為嗅到了阿利斯泰爾的味道——令我作嘔的麝香香水和香煙味——不用轉身我就知道是他。我掙開他,但我已經被他的身體堵在了角落裏,根本無法逃跑,他肯定一直都在這邊守株待兔:假如在這裏逮住我,不會有人看到。

我拍開他的手,轉身面對他:“你怎麽還是不明白?”

他的臉上掛著我童年時代就熟悉的表情,好像一個沒得到糖果的小男孩。每當弗蘭琪打算出門,他卻想要和她繼續玩棋盤遊戲的時候,也會對她露出這種表情。

“昨天你對我可不怎麽好。”他哀怨地說。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希望瑪利亞能上樓來,但即使她上來了,也不會看見躲在拐角後面的我們。

“我只能那樣對你,阿利斯泰爾,因為你還是不明白,我對你沒興趣。”

“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

“隨你怎麽說。”我想從他旁邊擠過去,但他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總能得到我想要的,索菲,無論用什麽手段。”

他在威脅我嗎?

“這次可不行。”我嘶叫道,甩開他的手,“我要走了,阿利斯泰爾,我受夠了。”

我向前走了幾步,但他跟在我後面,緊追不舍,“索芙,等等!對不起,別走。”

“離我遠點。”我咬牙切齒道,“我受夠了,那天晚上我看見你了,你在酒吧外面看著我和萊昂,你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呢?你這個神經病。”

他露出恐慌的表情。“好吧,好吧,但是——”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你小點聲。”

“我應該告訴瑪利亞的!”我氣不打一處來,“她有權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渾蛋。”現在我已經來到樓梯平台上,阿利斯泰爾掃了一眼通往弗蘭琪所在樓層的樓梯間,他一定是在擔心我們的爭執會把她吵醒。他打算幹什麽?在儲物間裏騷擾我?

“拜托,索菲。我會離你遠點的,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希望你真是這樣想的,阿利斯泰爾,你是個四十八歲的成年人了,不應該再哭哭啼啼的。很抱歉我親了你,以後不會這樣了,你也好自為之。”說完我便匆忙走下樓梯,沒回廚房找瑪利亞,因為她會問我為什麽不給7號房間換床單,我盡可能鎮定地走出大門,然後跑了起來,直到與旅館拉開一定的距離才放慢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