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3頁)

我繼續前行,盡全力往島中央跋涉,越遠越好,並試著用深呼吸的辦法恢復鎮定。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天氣雖熱,身體卻在發抖。心似一團流沙,說不清,也道不明。會不會真有這麽一回事?還是確已發生?亞歷克斯和斯米拉——孤獨無助,連叫喊聲都被扼殺了——會不會就在我腳下某個地方?亞歷克斯告訴我許多有關兇湖的恐怖故事,這些故事的只言片語又在我腦海裏回蕩縈繞。不要!我竭盡全力把這些駭人的想象全部甩幹凈,不讓它們潛入自己的意識。不要,不要,不要。

突然一瞬間,我來到了湖岸邊。島嶼的這一頭怪石嶙峋,塊頭有大有小。有的高聳入雲,有的潛藏水下,上頭覆蓋著水藻,正隨波蕩漾、搖擺。整個地方既誘人涉足,又潛藏危險。我眯著眼朝湖對面望去,估算著這裏到對岸的大致距離。太遠了,我很快就下了結論。斯米拉不會遊泳。她還小,還沒來得及學。但她偏又喜歡玩水,像是一個魯莽的小探險家。

我低頭看了看這些緘默無言的巖石。斯米拉會不會下定決心,跋涉探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亞歷克斯會不會脫下鞋子,跟在後頭一同穿行,卻不慎跌落,頭撞在了巖石上?我閉上雙眼,將這些災難性的想法一一驅逐。可惜事與願違,我越想越怕。

會不會是那一股一模一樣的力量——正如昨天晚上,在一邊等候亞歷克斯和斯米拉歸來,一邊盯著船舷外面時,我遭遇到的那股力量——誘使他們往水裏行進,蒙蔽他們的雙眼,指引他們溺水而死?我喘不過氣,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試圖驅散這些可怕的念頭。不過這一次,花了不少時間,我的脈搏才漸趨緩和,雙肩也放松了下來。

既然幾乎把整個島嶼搜索了一遍,我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確信,他們已經不在這裏了。

慢慢地,我開始沿著湖濱行走。我的確不應當讓自己如此沮喪。泥巴扯住我的腳只是我自己的想象,是我神經過敏的內心裏的又一個幻象。這個湖並沒有所謂的兇靈。自然這座島也沒有。因此,兩個人——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四歲的小姑娘——被卷進流沙或者被引誘進湖中淹死的情景都只存在於電影和小說中,而且還是荒誕不經的電影和小說。既然如此,我又為何如此焦慮難安?

我知道原因了。我停在了一個看上去像是宿營地的區域旁邊,心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超自然現象作祟,那麽亞歷克斯和斯米拉的失蹤一定找得到合理的解釋。而這更讓人擔心害怕。

我盯著地面。在綠色的防水布和腌臜的舊床墊之間,我看到了一堆燒焦的木炭。散落在這個簡單的篝火旁邊的,是好些煙蒂和空的啤酒罐,還有一把刀,刀鋒肮臟不堪。我走得更近一些,俯下身,仔細檢查了床墊旁邊的區域。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麽,也許是某個能夠引向亞歷克斯和斯米拉的線索。在床墊的一邊,我瞧見一個癟了的安全套,腦海裏瞬間湧入亞歷克斯那天晚上的所作所為。我退縮著挪回腳步,心裏一陣惡心。

我的腳下黏黏糊糊的,低頭看去,以為是更多的泥巴。誰知卻不是,我發現自己正與一雙胡椒籽大小的明亮眼睛對視,鞋底躥出一雙小小的腿。我擡起腳,目光與地上一團棕紅色的混亂物體不期而遇,竟是一攤腸子和內臟。那是一只松鼠。一只慘遭開膛破肚的松鼠。我轉過身,在杜松林裏大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