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2頁)

“而且,她不但是個美女,還是個謎。我感覺你也一樣。”

* * *

某種溫暖的東西在蹭著我的腿。我低頭一看,原來是提裏斯,遂心不在焉地瞧了它一眼。父親的事情我是之後才告訴亞歷克斯的。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告訴他所有的真相。一個謎。我感覺你也一樣。哦,好吧。也許真叫他說對了。

我彎下身,用手撫弄貓兒的下巴,另一只手把手機架在耳邊。提裏斯頗為享受地眯著眼,用腦袋頂著我的手指。我翻了一遍語音信箱,沒有亞歷克斯的留言。我又一次撥打了他的號碼。這一次,我留了個口信。

我坐立難安,遊蕩著進了廚房。我找了塊抹布,心不在焉地擦掉了地板上的泥巴,然後在客廳裏把小雕塑的碎片悉數撿起。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又在小屋轉悠了一圈,在每個房間進進出出。在玄關附近,我停了下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了好一會兒,仔細聆聽外頭傳來的各種聲音,期盼能聽到有人登上木階,抓住門把手,叫著我的名字,大聲喊著:我們到家了!可什麽都沒有發生。我的腦袋裏混亂不堪,又空空如也。失蹤?出走?不可能。

衣帽架對面的墻上掛著一面鏡子,我轉過身來看著它。我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有著深色頭發、精致妝容的身影,全方位、無死角地細細打量,端詳著她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上發紫的地方。只要一看到那裏,我的目光便匆匆掠過。接著,我盯著自己的眼睛,嘗試用眼神透過墻壁的阻隔,去看外面的世界。這面墻一直是我的庇護,也是我的武器。要是換作他人,面臨我這番處境,又能如何?一個普普通通、通情達理的正常人會怎麽做?

還沒等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中成形,我就知道了答案。求助。一個普普通通、通情達理的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這麽做。我怎麽能就這麽坐看時間流逝(一定過去了好幾個鐘頭),而不報警說亞歷克斯和斯米拉不見了呢?我為什麽就沒有迅速拿起手機,向警方求助呢?我感覺雙頰滾燙,擡手拭去淚水,目光更堅定了些,死盯著鏡中的自己,久久不能釋懷。報警意味著承認了有非常糟糕的事情發生,意味著所有可能的情形中,發生了最可怕的一幕。而我卻偏偏抗拒著這個念頭,不願細想下去。亞歷克斯和斯米拉必然沒有受到傷害,安然無恙。我情願抱定這樣一份信念,同時也正需要這樣一份信念。可為什麽他們還沒回來?沒和你在一起呢?我頓覺脊背發麻,頸背和手臂汗毛直立。我必須回到小島上。必須回去。

正要穿鞋,我的身子卻搖搖晃晃,幾乎要摔倒在地。

我這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疲憊不堪,筋疲力盡。出發之前,我最好還是先坐下來休息一下。雖然吃不進東西,但至少得喝點兒什麽。

我跌跌撞撞進了廚房,快速地用手掠過洗碗池上頭的櫥櫃,但是一個都沒有打開,而是打開洗碗池下面的櫥櫃,檢視著裏頭儲藏的各色酒瓶。我最需要的是一杯酒。可我還是關上了櫃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能喝酒。現在不行。現在肯定不行。

一張臉的輪廓依稀浮現在眼前,我辨認出一個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他的頭發如波浪般散落在前額,飽滿的嘴唇笑出再清晰不過的一個弧度。爸爸?真是爸爸。簡直夠了。我僅存的最後一絲自信和決心也消弭殆盡,不禁雙手捂臉,栽倒在地。

亞歷克斯,你個該死的!

[1]葛麗泰·嘉寶(Greta Garbo/Greta Lovisa Gustafsson,1905年9月18日—1990年4月15日),生於瑞典斯德哥爾摩,瑞典籍好萊塢影視演員。——譯者注

[2]人物出自《格林童話》中的《糖果屋》(德語原名為Hänsel und Gretel),講述的是韓塞爾和格雷特兄妹被繼母扔在大森林中,迷路的他們來到了女巫的糖果屋,被抓並差點被吃掉,但憑借機智與勇氣,最終脫離魔掌的故事。——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