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黛爾

這是他正式去診所上班的第一天,他離開家時我微笑著揮手送別。隔壁老太太帶著她那條瘦小又嬌弱的狗出來散步,贊許地看了過來。我們總是以一副完美夫婦的樣子示人,我和大衛。我喜歡這樣。

但當我關上門,屋內只剩我自己時,我還是松了一口氣,哪怕呼出這口氣讓我覺得是種小小的背叛。我很喜歡大衛和我一起待在這兒,但是不論我們給自己設下了怎樣的界限,我們都還沒有恢復到對等的地位,屋子裏的氛圍滿是無以言表的尷尬。謝天謝地,新房子足夠大,他可以躲在他的書房裏,我們可以繞開彼此,假裝一切都好。

然而,我的感受還是比他醉酒回家那會兒稍稍好了一些,真的。第二天早上我們沒有談論這件事,我們在一起很少聊天。相反,我任由他埋首於文件裏,自己去當地一家價格適宜的健身俱樂部給我們兩個都報了名。然後我繞著這片時尚的新區域散步,想徹底了解它。我喜歡鎖定每個地方的位置,要能夠在腦海裏看到它們。這樣會讓我覺得舒服,有助於放松自己。

我走了幾乎兩個小時,在心裏記下了商店、酒吧和餐廳的位置,直到我把它們牢牢印在了腦子裏,我可以隨意地想出它們的樣子。然後我在當地一家手工面包店買了一些面包,還在熟食店買了橄欖、火腿片、鷹嘴豆泥和幹番茄——真是有些奢侈,用光了我的家政現金——我要將午飯做成室內野餐,哪怕可以坐在暖和的室外,我也不認為他現在還會願意去花園。

昨天我們去了診所,我迷倒了大合夥人塞克斯醫生,還有我們遇見的許多其他醫生和護士。美女總是一呼百應,這聽起來很虛榮,但卻是真話。大衛曾經告訴過我,陪審員更傾向於相信長得好看的被告,遠勝過那些長相普通或醜陋的被告。不過是僥幸長了副好皮相而已,但我了解它的確擁有魔力。你甚至都不必說太多話,只需要聆聽和微笑,人們自會為你傾倒。我很享受當一個美人。這是真心話,換成別的任何話都會是謊言。我努力維持著自己的美貌,為了大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據我所見,大衛的新辦公室是大樓裏面積第二大的那間——是那種我期盼他擁有的辦公室,如果他能在哈萊街[1]工作就更完美了。地毯是淡黃色的長毛絨毯,大辦公桌大氣卻又不過分張揚,外面有一間非常奢華的接待室。那張接待桌後面坐著一個迷人的金發女郎——如果你喜歡那種類型的話——她在要被引見給我們之前匆匆跑開了,這讓我很惱火。但是塞克斯醫生幾乎都沒注意到這事,因為他正在跟我說話。我用大笑回應著他的糟糕笑話,他臉紅了。我想,不管我的心有多麽痛,我的表現是非常好的。大衛肯定也很高興,因為那之後他的態度稍稍柔和了一點。

今晚塞克斯醫生邀請我們去他家裏吃晚飯,作為非正式的歡迎儀式。我已經選好了要穿哪條裙子,也想好了要把頭發做成什麽樣式。我一心想著要讓大衛為我驕傲。我可以當一個好妻子,展現新合夥人妻子的風采。盡管我現在仍有焦慮,但是我的情緒已經比剛搬遷完的時候平靜一些了。我擡頭看鐘,它尖銳的滴嗒聲劃破了屋內的無邊寂靜。才只有早上8點。現在他可能正前往辦公室。不到11點半他是不會給家裏打第一個電話的。我有的是時間。我上樓去我們的臥室,躺在被子上面。我不打算睡覺,但還是閉上了眼睛,腦中想著診所:大衛的辦公室、那條淡黃色的長毛絨地毯、他那張富有光澤的紅木辦公桌、角落裏的小抓痕、兩座長沙發、結實的椅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1] 哈萊街,倫敦名醫街。——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