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香盈袖(第4/19頁)

卻見機房中置放著一張中等大小的織機,式樣與曹湛在江寧織造署所見差不多。

沈海紅道:“我這張織機小,只能織三尺以下的中等幅面。”

曹湛道:“關於織錦,我全然是個外行,不過我聽織機需要兩個人同時操作,一人在上拽花,一人在下司織,丁夫人應當有個好幫手了。”

沈海紅笑道:“我陪嫁奶娘是織錦好手,通常都是我二人同時上機。”又告道:“我是蘇州人,原本只通緙絲,雲錦反而是跟奶娘學的。”

曹湛見織機上尚有一塊未完成的雲錦,便上前嗅了嗅,問道:“這塊雲錦怎麽會這麽香?”

沈海紅道:“這是主顧定制的,絲線、棉線也是由主顧自己提供,應該是事先用什麽東西浸泡過。”

曹湛奇道:“主顧自帶原料不是新鮮事兒,可他為什麽要將原料事先刻意染上香氣?”

沈海紅笑了一笑,道:“主顧雖然沒說,但依我來看,主顧是打算將這塊雲錦披肩送給某位姑娘,而這香氣,正是那位姑娘最中意的。”

曹湛笑道:“原來如此。今日真是受教了。”忽聽到黃海博在庭院中叫喚,忙叫道:“我和丁夫人在機房裏。”

黃海博大步跨進機房,走近織機時,臉色陡變。

沈海紅奇道:“黃公子怎麽了?”

黃海博道:“這香氣……哦,我對香氣有些敏感。實在抱歉,我得出去方便一下。”先退了出去。

曹湛緊跟出來,問道:“黃兄可是跟我一樣,想通了何以沈海紅不認識陸惠,兩人身上卻有一模一樣的香氣?”

黃海博搖頭道:“不,我之所以失色,是因為機房中的那股香氣我也聞到過。”

曹湛大吃一驚,忙問道:“在哪裏?”

黃海博道:“月波水榭的一間閨房中。”

忽聽到沈海紅在背後問道:“曹總管今日大駕光臨,還特意拉上了黃公子,應該不是寒暄幾句那麽簡單吧。海紅是個爽直性子,曹總管有事,不妨直言相告。”

曹湛遂道:“丁夫人開門見山,那麽我也就不客氣了。機房中那塊未完成的織錦,敢問主顧是誰?”

沈海紅道:“我不知道曹總管何以格外關心那塊雲錦,但想必事關重大。只是主顧有言在先,不得透露任何訊息。我猜他原先用意,只是要給女方一個驚喜,但我既答應了主顧,當然要遵守承諾。”

曹湛問道:“主顧可是丁南強?”

沈海紅搖頭道:“正如我適才所言,我不能透露。”

曹湛見她聽到丁南強的名字後,神色沒有任何異樣,心道:“難道是我想錯了,主顧並不是丁南強?”轉念又暗道:“那朱雲是秦淮河上炙手可熱的紅歌伎,仰慕者甚多,說不定是另一位追求者。而今可以肯定的是,主顧一定與丁南強有關。”

他見沈海紅堅持不肯透露主顧姓名,料想追問也是無用,只好拱手告辭。

黃海博又就丁母病情叮囑了沈海紅一番,正待辭出,仆人引著一名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進來,告道:“劉掌櫃送參來了。”

沈海紅忙上前招呼,又為黃海博引見,告道:“這是城中‘東東人參’的劉掌櫃,他家店鋪專門售賣遼東特產。我家婆婆目下所吃山參,都是從劉掌櫃的店鋪訂購的。”

那劉掌櫃笑道:“在下劉白山。黃公子,我也曾到聚寶門敦善堂送藥,多次聽到你的大名。”

敦善堂是黃海博父親黃虞稷生前所創,專為貧困者提供免費藥物及醫療,黃海博聽說劉白山亦有贈藥等慈善之舉,好感大生,忙上前見禮。

劉白山又道:“今日鋪子裏收了一株上好老山參,我想丁太夫人身子弱,正需要進補,便親自送來。”一邊說著,一邊將腋下木盒打開,道:“丁夫人請看,是否中意?”

卻見那人參半尺來長,黃白色,呈紡錘形,肉身肥厚,至少有半斤之重。

沈海紅吃了一驚,道:“這當是百年老參了。”

劉白山笑道:“這株人參,至少長了三百年。”

沈海紅為難地道:“參是好參,只怕丁家買不起。上個月買山參的錢,我還拖欠著沒付呢。”

黃海博正待插口,劉白山道:“這老參是我送給丁太夫人的,丁夫人盡管拿去用,再不必提錢財之事。”

沈海紅大為意外,忙推辭道:“往日婆婆所用山參,劉掌櫃也都是折價售賣,海紅已是感激不盡。這株老參太過貴重,我丁家受不起。”

劉白山笑道:“其實我也有求於丁夫人,等丁夫人得閑時,再幫忙織一件上次那樣的雲錦披肩,便當作是參錢了。”

沈海紅還待再推,黃海博從旁勸道:“為太夫人身子著想,丁夫人不要再推辭了,況且這也是劉掌櫃一片心意。”

沈海紅只得收了,又請劉白山入堂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