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香盈袖(第3/19頁)

曹湛問道:“那麽後來可查到是誰得了丁家藏書?就算事主有心隱瞞,當事人童大、舒懷、馬公子等人亦遠走高飛,但畢竟有數萬卷圖書,不會平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海博嘆道:“這就是事主的厲害之處。人人都想知道他是誰,都在明裏暗裏打聽,但卻沒有任何結果,對方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又道:“就算查到事主是誰又能怎樣,願賭服輸,他手中可是握有白紙黑字的契約。”

曹湛道:“但事主謀奪丁氏藏書在先,不惜布局引丁拂之入彀,用心險惡。此人若不是與丁氏結有私仇,便是愛書成癖,以致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來,有意無意地看了黃海博一眼。

黃海博當即會意,笑道:“曹兄放心,我從不賭博。就算那事主垂涎我黃氏藏書,找上了我,我也不會上當。”

曹湛笑了一笑,又問道:“黃兄如何看待陸惠曾拜訪沈海紅一事?”

黃海博道:“雖然有些奇怪,可也並非不可能。或許陸惠跟顧嗣立一樣,只是同情丁夫人孤弱寡婦,特意登門拜訪。這件事,不如當面詢問丁夫人。”

又道:“丁夫人雖是女兒身,所作所為令人佩服。她雖與丁拂之正式拜了堂,但其實並未真正結為夫婦。吳江沈氏惱恨丁拂之作為,曾幾次派人來迎丁夫人回去,她卻拒絕了娘家人的好意,堅持留在丁家,要以丁家媳婦的身份照顧病重的丁太夫人。此等節義,怕是當世沒幾人能做到。”

曹湛道:“這一節我也聽過。聽說丁夫人還多次拒絕了娘家人的接濟。”

黃海博忙道:“丁夫人固然有自強自立之意,但這其實也是丁太夫人的意思。”

丁氏對不起沈海紅在先,已為吳江沈氏所輕視,若再因為家敗而接受沈氏的恩惠,那麽便徹底失去了自尊,再也難以擡頭做人。沈海紅既以丁氏媳婦自居,將自己當作了丁家人,當然也不能再輕易接受來自娘家的財物。

來到丁宅,沈海紅聽說曹湛與黃海博到訪,忙親自出迎。又告道:“婆婆適才說身子不適,我正要派人去請黃公子,黃公子人便到了。”

黃海博忙道:“如此,我便先進去為太夫人診治。丁夫人,麻煩你陪著曹兄。”

沈海紅便命婢女帶黃海博進去內宅,自己則引曹湛入客堂坐下,又問道:“曹總管親自登門,可是有什麽事?”

曹湛問道:“丁夫人可認得陸惠?”

沈海紅微微一怔,道:“陸惠?不認得,他是誰?”

曹湛道:“他是已故徐乾學徐尚書的心腹管家,而今人已經遇害了。”大致說了夫子廟兩起命案經過。

沈海紅點了點頭,又問道:“既是朱安時殺了陸惠,敢問又是誰殺了朱安時?”見曹湛遲疑不答,遂道:“若是曹總管不便透露,也沒有關系。”

曹湛心道:“而今朝廷有求於她,告訴她也無妨。”便道:“是丁南強。”

沈海紅倒不覺意外,只道:“只聽聞丁南強是秦淮河上的浪蕩公子,原來他也是個有膽氣的男子。”言語之中,對丁氏殺死朱安時一事,甚為贊嘆。

曹湛心念一動,問道:“莫非丁夫人知道朱安時的來歷?”

沈海紅道:“當然知道,他是前江蘇巡撫朱國治的幼子。”又道:“曹總管大概要問我如何知道的。對於那些曾經極大傷害過你家人的人,很難不去關注。而且就算你不主動打聽,相關消息也會源源不斷地傳來,因為世間總有人知道你與那些人的瓜葛,他們會覺得及時告知是義務和責任。”

曹湛聽在耳中,只覺得饒有深意。又見沈海紅氣度深沉,言談舉止,平靜如水,即便提及先人金聖嘆不幸之事,亦無格外動容之處。一時之間,欽佩不已,心道:“她在新婚之夜被丈夫舍棄,接下來又遭逢巨變,卻依然獨立支撐丁家,毫無怨言,女流之輩,能有如此胸襟,可謂十分難得了。也難怪黃海博一談到她,傾慕之情便溢於言表。”

沈海紅又問道:“上次曹織造稱已派人前往貴陽靈山寺,專取那件妝花袈裟,那件事,可有了眉目?”

曹湛忙告道:“禦前侍衛海青海大人已取到袈裟,正在返回途中,到時還要有勞丁夫人費心。”

沈海紅點了點頭,道:“我也十分願意嘗試一下,看是否能還原傳說中的蔣氏織法。”

曹湛不願就此枯坐交談,見沈海紅一提及織錦,雙眸中便多了幾分神采,忙道:“都說丁夫人是織錦高手,可否請夫人帶我參觀一下機房,也好讓我長長見識。”

沈海紅微笑道:“江寧織造署有幾百台花機,可比我這私人地方大多了,曹總管這般說,實在令海紅慚愧。”雖然口中這般說,仍引曹湛入來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