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也不算長途跋涉,還不到四分之一英裏。但,這是上坡路,漆黑一片,怪石嶙峋。

我們終於抵達了那棟溫馨的小木屋,謝麗爾和蘇珊就住在這裏。有一絲光從樓上的窗戶裏透出。我擡起手,示意我們就在這停下……大家都累得說不出話了。我們站在小木屋的前院裏,大口喘著粗氣。

所有人都到齊了,除了裏奇。

等到呼吸終於恢復正常。我說:“等一小下,我看看裏面有人沒。”大家點點頭。我大喊了一聲:“蘇珊!蘇珊,你在裏面嗎?”

二樓窗戶上的窗簾隨風飄動著,窗口處隨後露出了蘇珊的臉。她拉起窗戶,呼喊道:“保羅?是你嗎?”

“是我,蘇珊。你能下來一下嗎?”

“等我一下啊,馬上來。”她說道,然後關上了窗戶。

蘇珊和謝麗爾住的小木屋比我們的大一點點。比我們的多了個外屋、幾塊太陽能電池板還有一台風車。這兩位女士很享受電力帶來的便利。

因為反對同性婚姻的法律已經被基本廢除,她們本來說就要準備結婚了。而我現在卻並不想告訴她謝麗爾的情況。

門廊燈啪的一聲亮起來,前門也打開了。蘇珊穿著牛仔褲、靴子還有一件法蘭絨襯衫走了出來。她的金色長發紮成馬尾辮,打扮得很靚麗。她差不多四十歲,但看起來也就二三十歲。

但她卻是個時常憂慮的人。

“噢,保羅,我不知道你要來,你能幫我下嗎?謝麗爾今早去市裏買東西了。我下午剛出去徒步走了一大圈,快晚上才回來。謝麗爾的吉普車還停在車庫裏,但現在找不到她人了!衛星頻道一直在播放怪蟲之類的東西,我很擔心她!你看到她了嗎,啊?”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要摔碎別人的心實在於心不忍,而我現在卻要摔碎蘇珊的心。我也不能讓其他人替我來說。她是我的好朋友、好鄰居,要告訴她也必須得我親自說。

我兩只手緊緊握著她的雙手,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是的,蘇珊,我見到她了。”

她的臉上隨即顯出一幅如釋重負的表情:“噢,感謝上帝!”她說:“你在哪見到她的呢,保羅?”

我猶豫了一下:“她在我家,蘇珊。我在浴缸裏找到她的。”

她看起來很困惑:“你的浴缸?她去你家幹嗎去了?我們家的浴缸不能用嗎?”

我扭過頭看了一眼邁克爾、裏奇還有鮑比。他們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我。“蘇珊,你……那個,知道……你對這些怪蟲了解多少?”

她神情疑惑,說:“我聽說它們在美國已經橫掃東部三分之二的地方了,還遍布歐洲、加拿大、南美,還有俄羅斯和中國的一些地方。伊拉克和埃及也有人看到。這些怪蟲是基因突變的變種,是一些伊斯蘭極端組織放出來的。”

我被驚到了。我沒想到它們會遍布全球,這太可怕了。

“還有別的嗎,蘇珊?”

“它們到落基山腳還有其他山區附近就沒能再往西蔓延,據說是太冷了。”

“那你對被感染的人了解多少?”

“這個嘛,現在還不知道這種感染最初是怎麽開始的,但他們說人被感染後,會喪失語言中樞,眼睛也會變成奶白色,看起來很空洞,像沒了靈魂一樣。他們還說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卵已經孵化,感染者大腦、心臟還有其他的器官會一點一點成為幼蟲的養分。感染者在死之前會吐出血和怪蟲,混著它們的卵,再然後……”她突然停下,緊緊盯著我的臉。她一定是注意到了什麽……比如發生在謝麗爾身上的不幸。“噢,天哪!”她聲音微弱,說:“保羅,不。不是謝麗爾。天哪,不,不是她。怎麽會是謝麗爾呢。”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點了點頭。

蘇珊抓著我,把臉埋在我的肩膀裏,開始嗚咽,好像是丟失了靈魂,或者是靈魂伴侶一樣。她的哭聲像是從身體的最深處擠出來似的。我緊緊摟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慰她,開導她,幫她克服悲痛。

邁克爾、裏奇還有鮑比靜靜地站著,不知所措,看到這個可憐的女人如此悲傷,他們也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蘇珊靠著我哭了一會,我覺得差不多該收拾起情緒了,於是松開蘇珊,往後退了幾十厘米,這樣我說話的時候就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我們該振奮精神,加強防禦了。大山也不能把怪蟲永遠阻擋在山外。她的臉又紅又腫,浸透了劃過的淚水。

“蘇珊,”我輕輕地說:“來和我們一起吧,來我的小木屋。我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在這,我們也沒有能力同時保護兩棟小木屋。”

“不……”她哭喊道:“我不能走,保羅。她的靈魂還在這!她的記憶還在這!噢,天哪,枕頭上可能還沾著她的體香!保羅,沒了她我還能幹嗎?”她再次陷入撕心裂肺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