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漏水孔”漂流記(第4/8頁)

應該馬上把孩子送回家去。

丘奈本來就是個喜歡孩子的人,他拉開毛巾被,想看一眼那個孩子的長相。

旭日東升,星影消逝。一縷白亮的曙光照亮獨木舟。丘奈突然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不對,這不是貝雷斯福德的孩子。”他自言自語道。

這不是貝雷斯福德的孩子,他看上去只有五歲,頭發烏黑,皮膚是琥珀般的黃色,肥嘟嘟的雙下巴看上去十分可愛。這是個黃種人的孩子!丘奈為這意外的發現而驚訝。在搖搖晃晃的獨木舟中,他抱起了那個孩子。

“哎呀。”

孩子睜開了又圓又亮的眼睛,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是呆呆地朝四周張望,但過了一會兒,便抽抽搭搭地開始哭泣。

“叔叔,這裏不是傑克的家。”

“是啊,但叔叔馬上帶你回家。小朋友,你的家在哪裏呀?”

“我爸爸給人哢嚓哢嚓。”

“哢嚓哢嚓?!你是說理發師啊。小朋友你是在哪裏出生的?”

“悉尼。我媽媽去年在悉尼死了。爸爸就在軍隊裏幫人哢嚓哢嚓,那些軍人叔叔把我們帶到這裏。但爸爸他上個禮拜的星期六得瘧疾死了。我叫阿八。”

這孩子才五歲就在蠻荒之地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他的懂事讓丘奈感到心痛。孩子又告訴丘奈,父親死後,他就搬進了貝雷斯福德的家,成為了傑克的玩伴。貝雷斯福德的孩子傑克就睡在墻邊上,是丘奈自己抱錯了。但不管怎麽說,必須把這孩子送回去。

“叔叔,我想尿尿。”

說著,阿八便開始扭起屁股。

“傑克說不能往海裏尿尿,不然小雞雞會被撞木鮫咬掉的。”

丘奈只好穩住阿八的腰好讓他尿尿。這時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因為他看到遠處中央山脈中一面英國國旗正在緩緩上升。完了,沒辦法把這孩子送回去了。遠處傳來了起床的號聲,事到如今丘奈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己連一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丘奈不知該怎麽安置阿八。貝雷斯福德家一定鬧翻天了吧,他們或許已經開始搜尋全島。待在這裏不是辦法,遲早被人捉住。

但是,接下來能到哪兒去呢?

周圍不是英屬,就是美屬,總之一個德國人待在這裏就是死路一條。這裏沒有一寸土地是安全的,這讓丘奈感到極其郁悶。這時阿八突然開口說道:

“叔叔你要劃船到哪裏去啊?可以到阿八的家鄉去嗎?”

“可以呀。”

聽自己這麽說,阿八突然眼睛一亮。

“阿八,你不想回到傑克的身邊嗎?”

“唔,但傑克總是擺架子。玩的時候他也老讓我當壞人,自己扮演打海盜的英雄。若能回家,我就不會被他欺負了。”

這麽小的孩子都知道思鄉,真是太可憐了。丘奈何嘗不想回家啊,但他什麽也沒說,只緊緊地抱著阿八,淚如雨下。

“好吧。孩子,我們一起回家。”

兩人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但此前要先找個地方藏身。新幾內亞最北端有個人跡罕至的海角“Nord Malekula”,那附近巖礁亂立,船只無法靠近。走陸路去那裏要穿過“Niningo”濕地,那條路很不好走,就連住在山裏的黑人也不會貿然前往。但眼下只有這一條路,兩人便沿著Augusta皇後河逆流而上。

河的兩岸是巴布亞熱帶雨林,這一帶每天都要下七八次暴雨。下雨時電閃雷鳴,雨水把叢林澆灌成一片濁海。

丘奈駕著獨木舟在羊齒草間穿行。Augusta皇後河十分危險,不光河中有鱷魚,淤泥裏還潛伏著一種叫“Ragh”的小鯊魚。

新幾內亞幾乎看不到哺乳動物,這裏是毒蟲和爬行動物的天下。丘奈用船槳扯住一根蔓草靠岸,然後背著阿八開始穿越濕地。

密林中植被繁茂,土地曬不到太陽,都變成黏糊糊的泥沼。羊齒草大得像小樹,巨瀾的枝幹上長著有毒的木刺。爬山虎那似乎帶毒的肥葉與小蛇般粗的卷須四處瘋長。牽牛花盤有人頭那麽大,鸚鵡和大閃蝶從他們面前掠過。不知從哪裏還傳來極樂鳥的叫聲。他們一路驅趕蜈蚣,躲避毒蛇,走了半天才走出濕地。

一片半英尺寬的死沼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水面上漂浮著令人作嘔的黃色礦物殘渣,看上去很像人皮膚上的痂。這種地方別說睡蓮,連一根草都沒有。船槳在這裏也無用武之地。

“孩子,你想拉屎嗎?”

“叔叔你要捉泥龜是吧。我拉不出來。”

人糞是用來捕捉泥龜的餌料,這幾天他們就靠吃泥龜充饑。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沒辦法橫渡死沼。思前想後,只能去中央山脈中的小個黑人部落“Matanavat”尋求幫助。他們被困在這裏已經快一小時了,丘奈感到十分絕望。

這時,丘奈聽見死沼中有什麽東西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人在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