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大衛打來電話時,我正在重讀與戴爾•裏迪會面的筆記;她舍棄了家庭生活,楞生生從商界殺出了一條血路——好崇拜她哦!

“嗨。時差倒過來了嗎?”我盡力讓自己用開心的語調說話,可聽起來卻很不自然。

“還不錯。我周日回來的。”

今天已是周二。

我們談了些瑣碎的事情,雙方的言語都像是踮著腳尖在邊緣轉悠,似乎觸碰到真實想法就會相互傷害,傷害到血肉模糊。我說了五大湖公司的提議,他聽了似乎很高興;接著說阿蔔杜勒依然在為那筆交易忙碌。

閑扯終於無法繼續,我吸了口氣。

“你在倫敦時我給你打了電話,但無人接聽——就是通話那天晚上。”他沒吭聲。“你是不是跟別人在一起?”

“你是在指責我嗎?”

“我……當時心煩意亂。”

他沉默了片刻。隨後說,“艾利。哪裏有什麽別人!知道是你打來的,可我那時不想說話。”

“可我們得談談呀。”

“談什麽?打電話能解決什麽問題?”

“那怎麽辦?怎麽解決?”

“我也不知道。”他的話穿過700英裏的光纖傳來,在我耳邊回響。“那你有沒有想過怎麽解決?”

“當然想過,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我掃了一眼我的頁巖油筆記。那些文字看起來混亂不清而且毫無意義。“你跟我說——就是審判剛結束的時候——說我總是想要糾正那些我認為的冤屈。或許我是這樣的。但我也盡力做到小心避免,我也不想自尋危險。不過,事情偶爾也會失去控制,就像去年夏天那樣。”

“那現在呢?”

“我不知道是否能改變,或者說,是否想改變。”我頓了一下。“你知道的,有時候啊,我感覺你想把我裝進一只玻璃罐,好讓我安全。我知道,你這是為我著想,可我需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的支持。你只是跟我講,說我這個人愛公開發表不同意見或是幹蠢事出醜,這沒什麽用的。我也經常責怪自己這個毛病。”

“這麽說來,我現在給你的支持還不夠?”

“大衛,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只是,我不能和你一起爬進繭裏,逃避世界。”

“這就是你對我的印象?”

“呃……”我又停頓了一下。“你總是迫不及待地告訴我,冒險的路走得太遠了。”

一陣沉默。

“我……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在乎我。我也知道,你不想限制我的行為方式。只是……”我停住了。“有時我覺得給你帶來了壞的影響。要不是因為我,有些情況你一輩子也不大可能遇到。”

“你不太信任我,對吧?”

我皺了皺眉。他朝真相邁得太近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當然……”

“對,你就是不信任我。聽我說。我是否在旅館偷朵花插到你頭發上不是你該管的事。我是成年人,我決定做什麽,才會做什麽;同樣地,如果我選擇和你一起生活——盡管這種生活可能無法預知——這是因為我想要這麽做。但是,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就是不能讓你把你自己——還有你女兒——置於危險境地;你也不能指望我放任你這麽做。”

“對於我作證這件事,你還是不滿意,是不是?”

“我講的不是這個。”

一股怒氣竄上脊梁,我一下子脫口而出:“你應該知道,再遇到這種情況,很可能我還要這麽做!”

“我明白,”他疲憊地說道。“這次談話就是從這件事開始的。聽著……”他頓了一下。“我希望你明白我下面要說的話:我們應該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時間。”

我一下子僵住了。失去,就是這樣開始的。靜止。不動。只說話。“喘息時間?”

“我想,陷得更深之前,我們雙方都得冷卻一段時間,把這事兒想好——這究竟是不是我們想要解決的問題?”他語帶痛苦。“如果不這樣,就無法做到這一點,永遠都只會感到……心緒不寧。”

忽然回想起我倆在床上的情形,他和我緊貼緊挨,水乳交融。我推開那幅圖景。“多長的喘息期?”

“我也說不準。”

又一陣沉默。

“那……怎麽……怎麽對蕾切爾說?”我的聲音很低。

“就說我很好,我們都愛她。”

我慌了,語帶哽咽。“那……為什麽?”

他情緒激動。“你知道為什麽,就不要讓我再說一次了!”

讓他改變主意?想都別想——他搶先掛斷了電話。

我呆呆地盯著電話,想起自己在四季酒店從頭發上扯掉的那朵花。如果說,我當時是在想法破壞我們的關系,那我可是成功得連自己都想象不到!

深夜,我遲遲不睡,埋頭搜集資料,以便不用再想大衛。從谷歌發現的頁巖油資料比我想知道的還要多,但五大湖網站上卻找不到多少。明天我得給那個資料員去個電話了,於是到處翻找那張紙——戴爾從記事簿撕下的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