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陰陽婚(第6/10頁)

規定的三拜(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全是我一個人拜的,按規矩,媳婦要給公公婆婆奉茶,那也免了,我給老爺和二姨太(現在是我的嶽父嶽母)磕完頭,獨自奉了茶。

老爺還從照相館請來一位照相師傅,拍下了這張結婚照,你也許會覺得奇怪,死人還能站立?你注意到她腳下那團陰影了嗎?我告訴你,那是因為有人蹲在後面撐著,就是龔管家,他一手托住大小姐的後腦勺,以免她的頭往後仰或偏向一旁,一邊用自己的身體頂住她的後背,以免突地癱軟下去,他就象條狗一樣蹲在後面,做著不可思議的動作,還不能暴露自己,真是難為他了。當時我看見了,真想笑,可又不敢。

所以說,這張結婚照其實是三人照,正面看不出來罷了。

大小姐的右手好象沒了?其實拐到背後去了,被龔管家抓著呢,頂在她的腰上。

“新郎新娘,笑一笑!”照相師傅說。

我笑了,微笑,大小姐沒有笑,她要一笑,全場準趴下。

拜完天地,老爺在飯廳設宴款待我爹我娘,一口一個“親家”。新郎和新娘則入了洞房,就是大小姐的閨房。

大小姐是被龔管家和阿寶擡進去的,放在床上。阿寶趁著周圍沒人,笑嘻嘻對我說,“新郎倌,恭喜恭喜哦!癩蛤蟆終於吃到天鵝肉了!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今晚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良宵短暫,抓緊時間啊!”

我一直在納悶,為什麽要叫“洞房”?那天晚上我忽然悟出來了,洞房洞房,就是新郎在新娘身上打洞啊。

你以為我真的做了那事?沒有,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不是淫屍的變態狂。

洞房之夜,大小姐靜靜地躺著,身上蓋著錦緞被子。我坐在椅子上,離她有七八尺的距離,鮮紅的大蠟燭就在我旁邊燃燒著,蠟燭油一滴一滴往下掉,象流淚。

到了醜時(大概是淩晨二點)我實在撐不住了,腦袋一磕一磕地往下垂,我打了盹兒,迷迷糊糊中,大小姐從床上坐起來了,揭開被子下床,一直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跟我說:

“我死得好冤啊……我死得好冤啊……誰來為我申冤啊……”

她一邊說一邊流淚,把臉上搽的粉沖淡了。

我驚醒過來,大小姐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原來是一場夢。

難道……真的是夢?我腦子轉得飛快,思如泉湧。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是家裏的傭人?

身為傭人,我最有發言權,大小姐從來不跟傭人,尤其是男傭人多說話,凡有事吩咐,都是通過身邊的丫環或者太太的貼身娘姨來傳遞的。再說大小姐已經十七歲,懂事了,那些土裏土氣的下人哪個有本事把她騙得失身?絕不可能。

是外面的人?

大小姐在教會辦的女子學堂念書,除了學監、校長和校董裏有男人,其余清一色是女人。那年頭不象現在,女生懷孕了流產了在醫院裏大出血死掉了,學校才知道,那時候校規極其嚴格,學生也懂得自律,根本不可能出現和男生偷偷幽會的事情。

家裏的男人,除了傭人,就是老爺和大少爺、二少爺了。大少爺剛從重慶回來,公務纏身,有時候整夜不歸。二少爺是律師,接各種各樣的案子,也是早出晚歸,經常在無錫杭州南京這些地方連軸跑。大少爺的妻兒還在重慶,二少爺雖然沒有結婚,但他的婚事已經擺上議事日程了,老爺還去了幾趟蘇州,和大太太商量這事。

總之,兩位少爺乃知書達理之人,絕非那種衣冠禽獸,奸汙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推測:這個所謂的男人,其實根本不存在!

遺書又是怎麽回事?沒準是仿冒的。

如此說來,大小姐的自殺就要打引號了。

謀殺?

兇手就在家裏……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不是老爺雇的偵探,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去調查周圍的人,除了胡思亂想,我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當我的新郎。

大小姐的屍體在家裏停了三天,這三天,算是我們的“蜜月”吧,度完“蜜月”就要下葬,還是馬路斜對面的六角公墓,偏偏這時候,二姨太出來說了句話,使得整個事情急轉直下。

二姨太對老爺說:“昨晚雪兒托夢給我,說自己懷孕了,就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再下葬吧。”

稍微有腦子的人都會以為她是悲傷過度引起的精神錯亂,老爺也是這麽認為的,他和大少爺、二少爺商量了一下,決定瞞著二姨太盡快下葬,免得夜長夢多。可是“精神錯亂”的二姨太顯然比他們想象得要聰明,她拽著我走進了老爺的書房,當著大少爺二少爺的面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