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審訊室沒有窗戶,據說這樣設計的目的,是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跑或者跳樓自殺。

隔著柵欄,付洋坐在我們對面的椅子上。

一束燈光射在他的臉上,此刻,那張臉充滿了驚慌失措,恐懼,還有茫然。

我看著對面椅子上這個個頭很高,但身體卻很瘦弱,似乎還有些羞澀的男人。說實話,單憑第一印象,我很難把他和某個兇殘的殺人案件聯系在一起。

但人不可貌相,那些充滿血腥味的影碟和黃色錄像又說明了什麽呢?我想,付洋很可能具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或者某種特殊的性取向。一個長期與妻子分居的男人,長期沉迷於暴力變態的殺人影片以及色情錄像,這足以導致殺人劫色的動機。更何況,他有作案條件,他獨自生活,有屬於自己的不止一處住所,符合我們對犯罪嫌疑人的初步描述,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用於付款的專門賬戶,還有一輛別克商務車,而這輛車,和我們在高速公路上發現的一模一樣。

付洋看起來狼狽至極。陸鋼他們在把付洋塞進警車之後,仍在付洋的別墅裏掘地三尺。據說抓捕很順利,整個過程基本一氣呵成。當抓捕小組弄開付洋家房門的時候,付洋正在他豪華的臥室裏鼾聲如雷。因此,抓捕小組沒有遭到付洋的任何抵抗。由於是直接從被窩裏被提溜出來的緣故,他的頭發有點亂糟糟,像一堆雜草,毫無生氣地堆在他的頭頂;我猜測,在抓捕他的時候,曾經有一道口水從他的嘴角淌下來,此刻正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痕跡。付洋的毛衣顯然穿反了,雞心領口掉了個方向,出現在他的背面,呈現出一副很滑稽的樣子。原本應該在後面的那一端,則緊緊地勒著他的脖子。可能是受到了過度驚嚇的緣故,自打進了審訊室的門開始,他就一直戰戰兢兢的,兩條腿一直不停地打哆嗦。

等鄧浩他們核實完他的身份信息,比如姓名、年齡、民族,出生年月日,何時來本市,以及在本市的工作單位等等情況後,我問滿臉驚恐的付洋:

“你認識郭小麗嗎?”

付洋想了想,然後茫然而又困惑地搖了搖頭。

鄧浩說:

“你要認真回答我們的問題,任何僥幸心理和抵賴都是沒有用的。”

付洋仍舊茫然而又困惑地搖頭。

我又問:

“你上網聊天嗎?”

“嗯。”

“你都使用什麽工具聊天?”

“MSN,有時候用QQ。”

“你的網名叫什麽?”

“MSN上用的是我的真名,在QQ上我的名字叫‘禁區’。”

“‘禁區’?還雷區呢!你還有其他網名嗎?包括正在用的,還有曾經用過的。據我所知,有很多時候網名是會經常更換的。”

“很久以前我還用過一個。”

“叫什麽?”

“‘一敗塗地’。”

一敗塗地,我忍不住想樂。我看了一眼鄧浩,鄧浩一副很氣惱的樣子。

鄧浩說:

“你怎麽會叫這麽個倒黴名字?”

付洋看起來自然了一點,但手腕上的手銬顯然讓他很不舒服。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說:

“那段時間我倒黴透頂。公司的財務出了點問題,資金運轉很不暢,我老婆和孩子的移民手續辦得也很不順利,我為了盡快辦妥他們的手續,還被一個中介機構騙了一大筆錢,所以我覺得我很失敗,就起了個網名叫‘一敗塗地’。”

鄧浩說:

“你倒挺會自我解嘲。”

付洋苦笑。

我接著問:

“除了剛才說的這幾個,你還有其他網名嗎?”

付洋搖頭。

“真的沒有了。”

“我再問你一遍,認識郭小麗嗎?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付洋皺著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憶,想了半天,他說:

“真想不起來了,我不記得認識一個叫郭小麗的人。”

“那麽,‘等愛的人’呢?當然,這是一個網名。”

付洋仔細地想了想,過了半天才回答。

“不認識。我的網友雖然很多,但我基本都能記住他們的名字。我記性一向不錯,肯定沒有一個叫‘等愛的人’。”

我問:

“那你認識‘小腳丫’嗎?”

搖頭。

“譚妮呢?”

我故意把同一個人說成是兩個人,想看看付洋的反應。如果他認識譚妮,並知道譚妮和“小腳丫”其實是一個人的話,我相信我能從他的表情或者眼神中看出某些破綻或者端倪來。

但付洋看起來似乎很無辜,依舊一副大惑不解、不知所雲的模樣。

付洋說:

“您說的這些人,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更別說認識了。”

整個過程中,我和鄧浩始終眼也不眨地注視著付洋,希望能從他的神情中發現某種謊言的痕跡。但付洋的迷惑似乎不是假裝的,從他的表情來看,我覺得他似乎不像是在說謊,要麽就是,付洋有很好的演技,他太能裝了!這一點,倒是符合我們對犯罪嫌疑人的描述——兇手受過很好的教育,因此應該具備很好的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