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1頁)

圖林本人就在肯星頓教堂街的一座小酒館裏。常駐當地的克格勃人員事先告訴他,這家酒館經常有“特殊支隊”——蘇格蘭場政治警察的隱稱——的警探光顧。在酒吧處飲用威士忌的身穿刺目西裝的四個年輕人大概就是警探。他們不認識圖林,即使認識,也沒怎麽對他感興趣。的確,若是圖林走到他們跟前,說:“告訴你們一聲,克格勃此時此刻正在倫敦跟蹤每一個以色列的在駐人員呢。”他們大概會說“什麽?又這麽幹啦?”,然後就再要一輪酒水。

無論如何,圖林自己明白他不是那種引人看上第二眼的人。他個子矮小,圓圓胖胖的,長著一張醉漢的面孔和一個大鼻子。他的綠色毛衣外面罩著一件灰色的雨衣。雨水抹平了他的炭黑色法蘭絨褲子上的最後的褲線。他坐在一個角落裏,面前擺著一瓶英國啤酒和一小袋薯條。他襯衫衣兜裏的對講機由一根肉色的金屬細線連到左耳中的插座上——樣子好像助聽器。他身體的左邊靠著墻。他可以用假裝翻找雨衣內側口袋的樣子,轉過臉去,背對著房間,沖著對講機上方的圓孔金屬盤嘀咕,跟羅斯托夫通話。

他盯視著警探喝著威士忌,心想,這支特殊支隊比起他們的蘇聯同行準是有更好的開支:他只獲準每小時喝一品脫啤酒,吃薯條都得自掏腰包。有一段時間,在英國的蘇聯特工甚至只允許買半品脫啤酒,直到會計部門得知,在許多酒館裏半品脫半品脫喝啤酒的人,是蘇聯人特有的,而且喝啤酒就如同他們喝伏特加那樣小口嘬飲,而不是大口地開懷暢飲。

十三號,跟上一輛綠色的沃爾沃,裏邊有兩個人,在高街。

明白。

還有一個步行的……我覺得那是伊戈爾·邁爾……二十號嗎?

圖林是“二十號”。他轉過頭來把臉埋進肩頭,答道:“我是,描述他。”

高個子,灰頭發,拿傘,有腰帶的外衣。高街入口。

圖林說道:“我這就上路。”他喝光了杯中酒,離開了酒館。

天在下雨。圖林從雨衣口袋裏取出一把折疊傘,打開了。濕漉漉的便道上擠滿了購物的人。在紅綠燈處,他瞅見了那輛綠色的沃爾沃,後面有三輛轎車尾隨著,“十三號”在一輛奧斯丁裏。

另有一輛車。五號,這輛車歸你盯著。藍色的大眾甲蟲。

明白。

圖林來到了宮門,朝宮殿大道望過去,他瞧見一個人符合描述的人影,正在向他走來,那人一路不停地走著。他盤算過,那人還得有一段時間才能到達他站的便道,此刻他做出要橫過馬路的樣子,來回打量著那條街。目標從宮殿大道出現,轉向西,離開圖林而去。

圖林跟了上去。

由於人群擁擠,沿高街跟蹤比較容易。隨後,他們轉向南,進入迷宮般的側街中,圖林有些緊張起來了,可是那個以色列人似乎沒有發現後邊有影子跟蹤。他一路在雨中吧唧吧唧地趲行,一個高個子,彎腰打著雨傘,疾步奔向他的目的地。

他並沒有走得太遠。他拐進了克倫威爾路邊的一座小型的現代化旅館。圖林走過大門,透過玻璃門向裏張望,看到目標走進了大堂中的一個電話亭。圖林沿路再向前幾步,看到了那輛綠色沃爾沃,判斷那個以色列人和綠色沃爾沃中的同夥約定在旅館外見面。

他穿過馬路,在相反的方向又走了回來,以防目標會當即出來。他尋找著藍色的大眾甲蟲,卻沒有看見,但他一心認定,那輛車就在附近。

他對著襯衫衣兜講起話。“這是二十號。邁爾和綠色沃爾沃都停在了傑克賓旅館的外面。”

確認,二十號。五號和十三號已掌握住以色列的汽車。邁爾在哪裏?

“在大堂。”圖林來回張望,看到奧斯丁在跟隨那輛綠色的沃爾沃。

盯住他。

“明白。”圖林此時要做一次艱難的選擇。如果他徑直走進旅館,邁爾就可能發現他,可是如果他花點時間找到旅館的後門,邁爾有可能剛好在這時候溜走。

他決定孤注一擲地去找後門,理由是即使發生最壞的情況,他還有兩輛汽車做後援,這樣還可以多出幾分鐘。何況,那座旅館地處窄巷,不便貨車往來。圖林沿街走去,來到旅館建築物空蕩的側墻處一條未鎖的消防通道。他走進去,發現自己身處一座水泥井中,顯然僅僅是用於火災逃路而建的。他邊爬著樓梯,邊把傘折疊起來,放進雨衣兜裏,並把雨衣脫下。他疊起雨衣,把它放進第一個樓梯拐角處的一個小包袱裏,以便萬一他遇到必須迅速撤離的情況,就可以馬上拿到。他先是上了二樓,接著乘坐電梯下到大堂。他身穿毛衣和褲子出現在那裏,宛然一名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