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我和特雷西來到聖公會學校前。那是一座精心維護、雄偉壯麗的聯棟建築。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從門口走出來,旁邊緊跟著保姆和身材苗條的貴婦們。一排黑色林肯城市轎車在外面候著。

我和特雷西環顧四周,走近站著,但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以免讓學校的工作人員感到不安。但是,還是有人特意看了特雷西幾眼。於是我們走到街對面,假裝在興致勃勃地聊天。

“你看到她了嗎?”我背對著上東區這幅完美的放學情景問。

“沒有,她可能叫她家的一個保姆來接孩子了。”特雷西煩躁地說。

“她有好幾個保姆嗎?”

“我只是猜測而已。噢,等等,兩個街區外的那個人好像是她。這些貴婦看起來都一個樣,好難辨認。快點,趁她還沒有離學校太近,我們把她攔下來。”

我們向那個街區跑去。跑到克裏斯汀面前時,我和特雷西都已累得氣喘籲籲。兩人都滿臉通紅,喘著粗氣,樣子看起來一定很可笑。看到我們突然躥到她面前,克裏斯汀本能地向後跳開。

克裏斯汀擁有我見過的最閃耀的金發,曾經總是半透明的膚色如今容光煥發,兩排牙齒整齊潔白,深藍色的眼眸猶如染過色一般。她身材纖瘦,休閑服上的一針一線都無可挑剔,整個人就像剛從麥迪遜大道某家精品店的櫥窗裏走出來一樣。我沮喪地低頭看看自己一早搭飛機穿的旅行裝束——牛仔褲、T恤和連帽外套。

“克裏斯汀!”特雷西以勝利的語氣說,似乎很高興能在這麽多年後與她重逢。我心中感到一陣醋意,不過看到克裏斯汀並未以同樣的方式回應她時,那股嫉妒便消失了。

克裏斯汀端莊地挺著身子,傲慢地說:“你知道的,我已經不再用那個名字了。”

“哦,對。”特雷西說,“我老是忘記那些神秘的名字。你現在叫什麽來著?瑪菲?芭菲?”

克裏斯汀對特雷西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明顯的厭惡表情。

“我朋友都叫我夏洛特。說真的,特雷西,你何不去忙你的抗議,或者其他什麽事情,別來煩我,行嗎?還有你——”她轉向我,卻沒找到合適的話說,又立即轉回去對特雷西說,“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很吃驚。”

我決定直入主題,便說道:“四個月後,傑克就可能要假釋了——”

克裏斯汀揮起手,猛地打斷我的話,說道:“我不想聽這件事,也不在乎,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已經跟麥科迪說了,那是他的問題,讓司法部門去處理就行了。如果他們沒有辦法讓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穿上緊身衣,把他關進精神病醫院的橡膠室裏,那說明他們明顯就是一群無能的蠢蛋。無論我說什麽或做什麽,都幫不了他們。我不想和這件事沾上一丁點兒關系。”

“你不在乎傑克被放出來嗎?”特雷西插嘴道,“你不是有女兒了嗎?你不為她們擔心嗎?你沒看過他的信嗎?那家夥仍然纏著我們。他放出來後,如果直接跑到你家去,你該怎麽辦?我想,你的女兒不會喜歡看到他出現在聖公會學校的台階上吧?”

克裏斯汀目不轉睛地看著特雷西,語氣堅定地說:“這些我都不在乎,我也沒去看那個怪物寫來的任何一封信。我跟麥科迪說過,他可以留著那些信。你以為我會想把它們留在家裏嗎?至於我的女兒,必要時,我會給她們一人請一個私人保鏢。不過我覺得這不是個需要關心的現實問題。傑克或許是個瘋子,但他不是笨蛋,我想他不會喜歡身陷囹圄的。好了,我得走了……”她想從我們中間穿過去,但特雷西攔住她。

“好吧,好吧,我們明白了,你不想與這件事扯上關系。但是,請告訴我們,如果我們要回傑克就職的那所大學去,我們該找誰打聽他在大學的工作以及生活情況,應該找誰去問,又該做些什麽?”

克裏斯汀停住腳步。起初,我以為她會轉向另一邊,然後撒腿跑掉,但她並沒有。她依次看了我們幾眼,仿佛終於意識到我們是她的同類。她是在回憶過去嗎?顯然,她不可能像表面上那樣,將過去完全封鎖在腦海深處。她不可能那麽堅強,能夠徹底從傷痛中走出來,從容面對任何事情,包括傑克被放出來。但是,克裏斯汀向來性子極端,總會做出一些令人難以預料的事情,這也讓我局促不安。

我似乎看到她臉上掠過一絲悲傷,雙眼閉上了片刻,嘴唇微微抽搐一下。當她再次睜眼時,她無奈地聳了聳肩。

“呃,那個庭審時出庭作證的女人呢?就是我們被關在地窖期間,擔任傑克的研究助理的那個女人?她現在不是在那所學校當教授了嗎?她叫艾琳?伊萊恩?還是艾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