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屍白骨塔(第3/12頁)

老客一臉的得意,伸手將十塊銀元揣入懷中,他贏了錢也得交代幾句,一開口不是本地口音:“各位,久聞北路蟲厲害,我早想見識見識,因此千裏迢迢來到貴寶地,可萬沒想到,天津衛的蟲不過如此,如若沒人再敢下場,我明天就打道回府了,再會再會。”說罷站起身來,拎起鳥籠子、端上茶壺,這就要走。

老客這一番話透出幾分瞧不起人的意思,旁人說不出什麽,劉橫順卻聽不下去,這不是錢的事,話說到這個份上,天津衛老少爺們兒的臉不能丟,憑什麽栽這個面兒,讓你一個外鄉人說三道四?於是上前擋住去路,點指那個老客說:“外來的,你敢不敢跟我鬥上一場?”

話一出口,眾人紛紛側目,心說這又是哪個不知死的鬼?見說話的是飛毛腿劉橫順,立即有人在一旁起哄:“對對對,劉爺是我們北路的蟲王,他一出手,不信收拾不了你!”這叫看出殯的不嫌殯大。也有好心眼兒的,一拽劉橫順的衣角,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劉爺,您得三思,人家這只金頭霸王太厲害了,連同余四爺在內,已經連贏十三場,勝負且不說,什麽蟲可以連咬一十三場?咱們玩這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見過嗎?我可聽人說了,有個老客專玩兒南路蟲,他的蟲都是從陰宅鬼屋中扒出來的,一身的邪乎勁兒,尋常的蟲對付不了,這一次來到天津衛,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劉橫順聽完這話更生氣了,心想:“蟲譜上何曾有過南路蟲?真是野雞沒名、草鞋沒號,我劉橫順不信這個邪,定要與此人分個上下、見個高低,否則咽不下這口氣。”他抱腕當胸,對那個老客說道:“這位爺,我劉橫順從來不欺生,聽說你這只金頭霸王連咬了一十三場,是讓它緩緩勁兒,還是另換一只?”

這個老客只帶了一只蟲,也沒把劉橫順放在眼裏,擺手說無須耽擱,可以直接下場開咬,不論輸贏,絕無二話。

劉橫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我本是好意問你,這也太過猖狂了,不是成心拱火兒嗎?縱然你的南路蟲厲害,我懷中這只“黑頭大老虎”也不是白給的,不敢說百裏挑一,卻也是咬遍了河東河西罕逢敵手,論分量、論個頭兒、論齒力皆為上品,能讓你嚇唬住了?當場把蟲掏出來上戥子一稱,兩條蟲上下不差二分,可以同場廝殺,放進鬥罐拿出芡草,這就要動手。

老客一擺手:“嗚呀且慢,兄台你還沒說這場打多少,如若只是打一塊兩塊的,我可恕不奉陪了,耽誤不起這個工夫。”

劉橫順以往鬥一場蟲,輸贏最多不過塊兒八毛的,他又不指這個吃飯,所以身上帶的錢不多,可依他的性子,寧肯讓人打死,也不能讓人嚇死,何況對方還是個外來的,錢多錢少另說,面子絕栽不得,當場告訴那個老客:“我看余四爺剛才打了十塊錢,我翻一倍,輸了你跟我回家拿錢,一個大子兒也少不了你的!”

在場之人聽了這話一片嘩然,劉橫順一個警察所的巡官能有多少薪俸?二十塊銀元夠他掙幾個月的,這哪是鬥蟲,分明是玩兒命啊!

老客聞言放下鳥籠子和茶壺,一左一右擺好了,嬉皮笑臉地說:“家有萬貫難免一時不便,這也是免不了的,帶的現錢不夠沒關系,可常言道私憑文書官憑印,咱這一場既然過錢,不如白紙黑字寫清楚了,免得將來麻煩。”

劉橫順一聽更來氣了,心說:“你不出去打聽打聽,憑我劉橫順這三個字還能欠你的錢不還?”可人家初來乍到並不認識他,說的這也是講理的話,他還不便反駁,讓人家說他欺生,就找人拿來紙筆,當場立下文書字據。雙方畫了押,這才下場開鬥。走了還不到三個回合,劉橫順的蟲便敗下陣來。劉橫順不是輸不起的人,把鬥敗的蟲拿起來一扔,這就讓老客跟他回家拿錢。老客說:“倒也不忙,勝敗本是平常事,卷土重來未可知,敢不敢擇日再鬥一場,你贏了兩清,輸了一共給我四十塊銀元,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周圍的人都聽出來了,這個老客沒安好心,此人看出劉橫順吃蔥吃蒜不吃王八姜,和別人不一樣,輸了就不敢來了,存心從劉橫順身上加倍贏錢,所以才寫文書、立字據,此時又拿話來激劉橫順,分明是拿他當大頭,吃上他了。靠蟲兒吃飯的,大致上有這麽四類人,頭一類是逮蟲的,以農民居多,甭管大小多少,逮住了換錢;二一類是倒買倒賣的,從逮蟲的手裏收,挑挑揀揀,品相好的倒手就能賣上幾十倍的價錢;第三類專門養蟲兒,過他的手調教好了,才能上得了台面、下得了鬥場;最後一類就是老客這類人,以鬥蟲掙錢,為了取勝不擇手段。大夥當面不好說破,只好沖劉橫順擠眉弄眼,那意思是讓他千萬別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