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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俘虜的綁架人員在意大利大陸停留的時間只需四十分鐘左右,也就是開車到比薩的噴氣機機場的時間。那裏有一架救護機等候。佛羅倫薩機場的跑道要近一些,但是那兒飛機的起飛降落少,私人飛機容易引起注意。

他們可以在一小時半之內到達撒丁島,在那兒,博士的歡迎委員會正胃口大開。

卡洛那聰明而臭烘烘的腦袋早盤算過了。梅森不是傻瓜,他給的報酬是有周到考慮的,不會讓裏納爾多·帕齊受到傷害。卡洛要殺掉帕齊獨吞報酬得另外花錢,而梅森又不喜歡警官之死所引起的軒然大波。還是按照梅森的辦法辦吧。但是卡洛一想到若是自己抓住萊克特博士,用鋸子鋸他,便禁不住渾身癢癢。

他試了試電鋸,一拉就啟動。

卡洛跟幾個人商量了一下,騎上一輛小摩托進城去了,只帶了一把刀子、一支槍和一支皮下注射飛鏢。

萊克特博士經過了熱鬧的街道,早早來到了新聖馬利亞藥房,那是世界上最香的地方之一。他微閉了雙眼,後仰著頭,站了幾分鐘,呼吸著美妙的香皂、香膏、香脂和工作間裏原料的馨香。看門的對他已習慣了,一向多少有點傲慢的職員們也非常尊重他。在佛羅倫薩的幾個月裏,彬彬有禮的費爾博士在這兒買的東西總計不到十萬裏拉,但他對香水和香精挑選搭配的鑒賞力,卻叫靠鼻子吃飯的商人們感到驚訝,也感到滿意。

為了保留嗅覺的快樂,萊克特博士在改變鼻子形狀時只用了外用的膠原蛋白,沒有用別的整鼻術。空氣對他來說是滿載了各式各樣的香味的,不同的香味跟不同的顏色一樣有著明確的、清楚的差異。他可以給空氣濃塗淡抹,像在濕潤的色彩上著色一樣。這兒沒有了監獄裏的東西;這兒空氣就是音樂,有等待提煉的乳香的蒼白的淚,有黃色的佛手、檀香、肉桂和含羞草水乳交融的馨香在一個恒久的基調上飄蕩,那基調是真正的龍涎香、靈貓香、海狸香和麝香。

萊克特博士有時有一種幻覺:他可以用手、手臂和面頰聞到香味;他渾身都有馨香彌漫。他可以用臉,用心聞到香味。

藥房有精美的藝術裝置,有柔和的燈光。萊克特博士站在那燈光下呼吸著、呼吸著,這時零碎的記憶便從他心裏閃過。這兒沒有從監獄裏來的東西,除了——除了什麽?除了克拉麗絲·史達琳之外。為什麽?那不是他在她打開手袋時聞到的“時代香水”味——那時她在瘋人院他籠子的欄杆邊。不是,那香水在這家藥房沒有賣的。也不是她的潤膚霜味。啊,Sapone di mandorle(杏仁香皂),這家藥房有名的杏仁香皂,他在什麽地方聞到過?在孟菲斯,那時她站在他的囚牢外面,在脫逃以前他曾匆匆碰過一下她的手指。那麽,就是史達琳了。清潔、精美、細嫩,棉布是太陽裏曬幹後熨燙過的。那麽,就是克拉麗絲·史達琳了。誘惑,性感。她那份正經味很沉悶;她那些原則也荒謬;但她天生穎悟敏捷。唔——

另一方面,萊克特博士不愉快的記憶也總聯系著不愉快的氣味。在這兒,在這家藥房裏,他也許距離自己記憶宮殿底層那難聞的黑牢最最遙遠。

跟他尋常的做法不同的是,他在這個灰色的星期五買了許多香皂、香膏和浴液。他自己留了一點,其余的讓配藥店寄出去。他親自用他那一手與眾不同的印刷體字填寫了包裹單。

“博士要不要寫張條子?”店員問。

“為什麽不呢?”萊克特博士回答,把折疊好的飛獅畫像塞了進去。

新聖馬利亞藥房附屬於天平街的一所修道院,一向虔誠的卡洛脫下帽子躲到了藥房門口的聖母馬利亞像下面。他注意到,休息室內幾道門形成的空氣壓力總是在有人出來之前幾秒鐘把外面的門推開。這就給了他時間在每一個顧客離開時躲起來進行觀察。

萊克特博士提著他薄薄的公事包出來時,卡洛躲到了一個明信片

攤後面。博士開始往前走,經過聖母馬利亞像前時擡起了頭,望著雕像,翕動著鼻翼,嗅了嗅空氣。

卡洛以為那可能是一種虔誠的姿態。瘋子常常虔誠,他不知道萊克特博士是否也虔誠。也許他會讓博士最終詛咒上帝——那可能會叫梅森高興。當然,他得把虔誠的托馬索打發到聽不見詛咒的地方去。

裏納爾多·帕齊在近黃昏時給妻子寫了一封信,信裏附了他試寫的一首十四行詩,是在他們戀愛的早期寫的,當時沒好意思送給她。在信裏他裝了提取由第三方保存在瑞士的款項的密碼,還有一封是在萬一梅森要違背諾言時給梅森的信。他把信放在了一個只有妻子收拾他的遺物時才會發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