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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史達琳又回到了她職業開始的地方:已撤消的州立巴爾的摩犯罪精神病人醫院。那座褐色的舊建築,痛苦的屋宇,那座用鏈子鎖上、堵住了門窗、滿墻亂塗亂畫、只等推倒的大廈。

那醫院在它的院長弗雷德裏克·奇爾頓去度假繼而失蹤之前就已是每況愈下。隨之而暴露的浪費和管理不善,加上大樓本身的破敗使立法系統不再給它撥經費。有些病人被轉到了其他的州立機構,有些死掉了,有些則因為一項設計粗疏的門診計劃而淪落到巴爾的摩街頭,成了可厭的流浪漢,凍死的不只一個。

在這座舊建築前等候時,史達琳才意識到,她之所以走盡了別的路才到這兒來,只是因為她不願再進這座樓。

守樓人遲到了四十五分鐘,是個矮壯老頭,穿一雙啪啦響的後跟墊高鞋,理一個東歐發式,可能是家裏人剪的。他咻咻地喘著氣,領她往離馬路牙只幾步的一道側門走去。門上的鎖已被揀破爛的人砸壞,現在用鏈子加兩把掛鎖鎖住,鎖鏈上結滿了蜘蛛網。守樓人找鑰匙時,台階縫裏的青草搔著史達琳的腳踝。時近黃昏,天色陰暗,光線模糊,已形不成陰影。

“我對這幢樓也不大熟,只檢查過火警系統。”那人說。

“你知道哪兒存放有档案嗎?有文件櫃嗎?有記錄嗎?”

那人聳聳肩。“醫院關門之後這兒又做過幾個月美沙酮戒毒診所,所有東西都轉到地下室去了,幾張床和一些床單,還有些什麽我不知道。地下室長黴了,很多,對我的哮喘病不利。床上的軟墊也都長了黴。我在那兒透不過氣來。叫我爬樓梯就是往我脖子上套絞索。我領你去,但是——”

史達琳很想有人陪著,哪怕就是管理員也好,但是他會影響她的速度。“用不著。你的辦公室在哪裏?”

“在街區那頭,是以前的駕照局。”

“如果我過了一個小時還沒有回來——”

那人看看表。“我過半小時就要走。”

半小時就該死的夠了。“我要你做的事是在辦公室等鑰匙,先生。我要是過一小時還沒有回來,你就按卡片上的這個號碼打電話,把我的行蹤告訴他們。但要是我出來時你不在——要是你關門回家去了,我明天早上就親自到你的主管部門去投訴你。而且——你還得受到稅務部門的稽核和移民局的審查,會影響你的……入籍問題,懂嗎?你要給我個回答,我會感謝你的,先生。”

“我當然等你,這些話就不用說了。”

“非常感謝,先生。”史達琳說。

守樓人把大手放到欄杆上支撐著跨上人行道,史達琳聽著他蹣跚的步子漸漸消失。她推開門,上了一道安全梯的梯口平台。樓梯井有帶鐵柵的高窗戶,灰色的光從那裏透了進來。她考慮著是否關上身後的門,最後決定從裏面把鏈子挽成疙瘩,萬一丟了鑰匙也還能打開。

史達琳以前幾次來精神病院與萊克特博士面談都是從大門進的,現在她躊躇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弄清方向。

她爬上了安全梯,來到主要樓層,毛玻璃進一步遮住了漸暗的光線,使屋子處於半明半暗中。史達琳打開帶來的大電筒,照到了一個開關,開了頭頂的燈。三盞燈在破爛的設備裏還能發亮。接待員桌上是裸露的電話線頭。

有公物破壞者來過這裏,一罐罐油漆潑了滿墻。

通向院長室的門開著,史達琳在門口站住了。她在聯邦調查局的第一次任務就是從這裏開始執行的。那時她還是個學員,對什麽都相信,以為無論你屬於什麽種族、什麽膚色、祖先是哪國人、是否乖娃娃,只要你能辦事,有毅力,你就可以得到承認。現在,在這一切之中她只剩下了一條信念,相信自己的韌勁。

在這兒,奇爾頓院長曾伸出胖乎乎的手,向她走來。奇爾頓院長在這兒拿秘密做交易,偷聽談話,因為相信自己跟漢尼拔·萊克特博士一樣精明,做出了一個最終讓萊克特博士脫逃,而且帶來許多流血的決定。

奇爾頓的桌子還在辦公室裏,椅子卻沒有了——體積小,容易偷。抽屜空了,只有一個壓癟的塞爾脫茲礦泉水罐子。辦公室還剩下兩個文件櫃,用的是普通鎖,前技術特工史達琳用了不到一分鐘就打開了。一個成了粉末的三明治裝在紙袋裏,最下面的抽屜裏有一些美沙酮戒毒診所的辦公用表格,還有點呼吸清新劑、一管生發油、一把梳子和幾個保險套。

史達琳想起了瘋人院那地牢般的地下室,那是萊克特博士住了八年的地方。她不想下去。她可以使用手機要求派一個城市警察小組來跟她去,也可以要求巴爾的摩辦事處再派一個聯邦調查局的人來。但這時已是陰沉的黃昏,即使是現在,她也難以避免華盛頓的交通高峰。她要是再耽誤下去,就更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