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2/6頁)

不過這些都不太可能發生。飛機飛到了燦爛的陽光下,機頭轉向,開始向著愛爾蘭勇敢地前進。南茜感覺自己仿佛騎了一只金黃的蜻蜓。這感覺既可怕又過癮,好像在玩遊樂場的設施一樣。

不一會兒他們就把英格蘭海岸線拋到了腦後。飛機在水面上朝西飛行,她允許自己小小地得意一下。彼得快該登上“飛剪號”了,登上去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麽小人得志地以為自己比姐姐聰明呢。她忿忿地想:他高興得太早了點兒,她的真本事他還沒領教呢,等到了福因斯,看我不把他嚇得屁股尿流。她迫不及待想看他臉上的表情了。

當然,就算她能趕上彼得還是有一場惡戰要打。她要打敗他,僅僅在董事會上出現是不夠的。她還要說服婷麗姑姑和丹尼·萊利,讓他們不要賣股票,要和她站在一邊。

她要把彼得的惡劣行徑都揭發出來,好讓他們知道他是怎麽對付自己親姐姐的;她要把他的狐狸尾巴掀給他們看,狠狠把他踩到腳下羞辱一番;可是她深思熟慮之後,又發覺這並非明智之舉。如果她表明了自己的憤恨,他們就會覺得她反對並購是情緒使然。她得心平氣和地談談公司的將來,要把這次和彼得的爭執表現成單純的生意上的意見不合。他們都知道,她比她弟弟更有商業頭腦。

無論如何,她要把理由說得簡單又有理。收購的報價是按照布萊克制鞋廠的利潤計算的,因為彼得經營不善,現在的利潤很低。按照南茜的設想,只要先讓公司停業,把所有商鋪賣了,利潤就能上來。最最理想的結果是,他們同意按照她的計劃重組公司,讓公司扭虧為盈。

應該暫緩拋售股權還有一個原因:打仗。從整體上講,打仗對生意有好處,對像布萊克制鞋廠這樣的軍隊供貨商來說更是如此。美國或許不會參戰,但是一定會出於以防萬一的想法進行備戰。這樣一來利潤上升就是鐵板釘釘的事了。毫無疑問,奈特·裏奇威也是出於這個考慮才想收購我們公司的。

飛機飛過愛爾蘭海,她一邊思考著董事會的情景,一邊勾畫出自己演講的梗概。她開始排演關鍵句和關鍵詞,高聲地說出聲來。她自恃自己的聲音會被呼嘯的風卷走,在她前面一米還帶了頭盔的莫巍·拉弗斯肯定聽不見。

她說得是那麽投入,連發動機第一次震顫都沒發現。

“歐洲的戰爭可以在十二個月內讓公司的市值翻倍,”她說道,“如果美國參戰會再翻一倍——”

第二次震顫才把她從董事會拉回到飛機上。發動機連續的高聲嘶吼瞬息萬變,聲音就像進了氣的水龍頭。聲音恢復正常,然後又變了,換成了另外一種聲調。那一陣陣微弱破碎的聲響把南茜嚇得魂飛魄散。

飛機開始下墜。

“怎麽回事?”南茜扯著嗓子喊,但沒有回答。他如果不是沒聽見,就是手忙腳亂地顧不上回答。

發動機的聲音又變了,這回是越來越高,好像他踩到了油門,接著飛機飛平了。

南茜嚇壞了。到底怎麽了?問題到底嚴重不嚴重?她真希望能看見他的臉,可惜他卻一直毅然決然地面朝前方。

發動機的聲音再也不平穩了。一會兒像是恢復了之前的洪亮,一會兒又開始跌宕起伏。南茜嚇壞了。她緊緊盯住前方,希望能看出點什麽螺旋槳的旋轉變化,但什麽都沒看出來。無論如何,發動機每結巴一下,飛機就下落一點。

她緊張得受不了了。她松開安全帶,往前夠了下拉弗斯的肩膀。他把頭別向一邊,她對著他的耳朵喊:“出什麽事兒了?”

“不知道!”他回喊道。

受驚嚇如她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回答的。“到底怎麽回事兒?”她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我覺得,發動機可能掉了個汽缸。”

“總共有幾個汽缸?”

“四個。”

飛機忽然踉踉蹌蹌地朝下傾去。南茜趕緊坐回去把安全帶扣上。她是開過汽車的人,知道汽車就算少一個汽缸還可以開。不過話說回來,她的凱迪拉克可是有十二個汽缸呢。三個汽缸能把四汽缸的飛機帶起來嗎?這不定真要把人折磨死。

現在他們開始平穩下落了。南茜猜測,飛機雖可以用三個汽缸繼續飛,但是飛不了多遠。他們離墜海還有多久?她往下看了看距離,然後看到了前方的陸地,松了口氣。她按按捺不住,又解開帶子跟拉弗斯說話了。“我們能撐到地面嗎?”

“不知道。”他喊。

“你什麽都不知道!”她咆哮道。她的高喊在恐懼之下變成了尖叫。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最好的估計是多遠?”

“閉上你的嘴,別讓我分神!”

她又坐了回去,心想:我要沒命了,我要沒命了。她又一次把自己的驚慌打跑,讓自己冷靜地思考思考。她告訴自己:我死之前已經把兩個孩子養大了,這是我的福氣;他們父親就在車禍中喪命,我的死他們肯定很難接受;但是他們是男子漢,堅強的大男子漢,而且肯定不會缺錢花的,他們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