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星期二(第3/7頁)

我全身湧上一股輕松:“你也這麽覺得?”

“是的。”他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麽做也許是明智的。我不知道本給你講的過去跟你自己慢慢想起的有這麽大的出入,也不知道這有多麽讓人難過。可是我也想到,現在我們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面。根據你說的,你壓抑的記憶已經開始越來越多地浮現了。跟本談談可能對你有些幫助,談談過去,可能會加快你恢復記憶。”

“你這麽覺得?”

“是的。”他說,“我想也許瞞著本不讓他知道我們的治療是個錯誤。再說,今天我跟‘韋林之家’的工作人員談了談,想知道那兒的情形怎麽樣。那個工作人員是一個跟你關系親密的女人,名叫妮可。她告訴我她最近才剛剛回到那裏工作,不過發現你已經回家住的時候她十分開心。她說沒有人可以比本更愛你,他幾乎每天都去看你。她說他會陪你在房間裏坐著,或者在花園裏,除此之外他還努力作出快活的樣子。工作人員都跟他很熟,他們常盼著他去。”他停了片刻。“我們去‘韋林之家’訪問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提議本跟我們一起去呢?”又是一陣沉默。“反正或許我應該跟他認識認識。”

“你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沒有。”他說,“只是剛剛開始聯系他打算跟你見面的時候我們簡短地通過電話,我們處得不算好……”

那時我突然明白過來,這正是他提議我邀請本的原因。他終於想要見見他了,他希望把一切都放到明面,確保昨天的尷尬場面永遠不會再次發生。

“好的。”我說,“如果你這麽認為。”

他說他確實這麽想。他等了很久,接著問:“克麗絲?你說你讀過日志了?”

“是的。”我說。他又等了一會兒:“今天早上我沒有打電話。我沒有告訴你它在哪裏。”

我意識到這是真的。我自己去了衣櫃旁邊,盡管我不知道會在裏面找到什麽。我發現了鞋盒,幾乎不假思索地打開了它。我自己找到了它,仿佛我記得它會在那裏。

“太好了。”他說。

*****

我在床上記這篇日志。時間已經不早了,可是本在他的書房裏,那個房間在平台對面。我能聽到他在工作,鍵盤哢噠作響,還有鼠標的聲音。偶爾我能聽到一聲嘆息,聽到他的椅子發出吱吱聲。我想象他正眯著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我相信如果他關掉機器準備睡覺的話我會聽見聲音,來得及藏起我的日志。不管今天早上我怎麽想、怎麽跟納什醫生達成了一致,現在我肯定自己不希望我的丈夫發現我在寫什麽。

今天晚上我們坐在餐室時我跟他談了談。“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擡起頭來,我說,“為什麽我們從來沒有過孩子?”我猜我是在試探他。我暗暗祈求他告訴我真相,駁倒我的推斷。

“時機似乎總是不對。”他說,“然後就來不及了。”

我把我的碟子推到了一邊,我很失望。他很晚才回家,進門的時候大聲叫著我的名字,問我怎麽樣了。“你在哪裏?”他說,聽起來像是指責。

我喊道我在廚房裏。我在準備晚飯,把洋蔥切好放到正在熱的橄欖油裏。他站在門口,仿佛猶豫著要不要進屋。他看起來有點疲憊、不高興。“你還好嗎?”我說。

他看見了我手裏的刀:“你在幹什麽?”

“只是在做晚飯。”我說。我笑了,但他沒有回應。“我想我們可以吃個煎蛋。我在冰箱裏發現了一些雞蛋,還有些蘑菇。我們有土豆嗎?我在哪裏也找不到,我——”

“我本來計劃晚上吃豬排的。”他說,“我買了一些,昨天買的。我想我們可以吃那些。”

“抱歉。”我說,“我——”

“不過沒有關系。煎蛋沒有問題,如果你喜歡的話。”

我能感覺到談話滑向了我不希望的去向。他盯著砧板,我的手正懸在上面,抓著刀。

“不。”我說。我笑了,可是他沒有跟我一起笑。“沒關系的,我沒有意識到。我可以——”

“現在你都切了洋蔥了。”他說。他講話時不帶感情,只是陳述事實,沒有加什麽修飾。

“我知道,可是……切了的洋蔥我們還是可以吃吧?”

“隨便你想怎麽樣。”他說。他轉過身向餐室走去。“我去擺桌子。”我沒有回答。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如果我做錯了的話。我繼續切著洋蔥。

現在我們面對面地坐著,一頓飯沒有說幾句話。我問過他是否一切都好,但他聳聳肩說是的。 “今天事情非常多。”他只告訴我這句話,在我追問的時候補了一句,“工作上的事情。”話題沒有開始就已經被扼殺在搖籃裏,我想還是告訴他我的日志和納什醫生的事情為好。我吃了一口東西,努力不讓自己擔心——我告訴自己畢竟他有權利遇上不順心的日子——可是不安嚙噬著我的心。我可以感覺到開口的機會正從身邊溜走,也不知道明早醒來是否還同樣相信這樣做是正確的,最後我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可是我們想要過孩子嗎?”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