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星期一(第4/6頁)

突然間我確信這所房子會向我揭露一些真相,關於我的過去。

“我想進去。”我說。

我停筆了。我想把余下部分記下來,但它非常重要——太重要了,所以不能草草對待——而本很快就會到家。他已經比平常晚些了,天現在黑了下來,街上回蕩著人們下班到家後重重地關門的聲音。屋外一輛輛汽車在慢慢地行進著——很快中間會有一輛是本的車,他會回家來。我最好現在停筆,收起日志好好地藏在衣櫃裏。

待會我會繼續寫。

*****

當聽到本的鑰匙在門鎖裏轉動時,我正在蓋鞋盒的蓋子。他進屋時喊我的名字,我告訴他我很快就下來,雖然我完全無須掩飾自己是在衣櫥裏藏東西。我輕輕地關上衣櫃門,下樓去見我的丈夫。 

整個傍晚過得很零散。日志在心裏召喚我。晚餐時我在想是否能夠在收拾東西之前寫日志,收拾餐碟時我在想做完家務後是否該裝做頭痛好去記錄。可是當我收拾完廚房裏的活兒時,本卻說有點事情要做,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我嘆了口氣,心裏輕松起來,並告訴他我會去睡覺。 

現在我就在這裏。我可以聽到本——他一下下地敲著鍵盤——我承認那聲音很讓人心安。我已經讀過本回家之前我所寫的日志,現在可以再次記起今天下午的情形:站在一所我曾經住過的房子外面。我可以開始記我的故事了。 

事情發生在廚房裏。

一個女人——阿曼達——在門鈴嗡嗡響了一陣後開了門,跟納什醫生握了個手表示歡迎,用來歡迎我的卻是一個夾雜了憐憫和好奇的眼神。“你一定是克麗絲,”她說著歪歪頭,伸出一只指甲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手,“快進來!”

我們進屋後她關上了門。她穿著一件米色的襯衫,戴著金首飾。她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說:“你們想待多久待多久,只要你需要,好嗎?”

我點點頭,望了望四周。我們站在一個明亮的、鋪著地毯的走廊上。陽光從玻璃窗流進來,照亮了長桌上一瓶紅色的郁金香。很久沒有人說話,讓人有些不自在。“這房子很不錯。”阿曼達終於說,一時間我感覺納什醫生和我仿佛是來看房子的租客,而她是個急於談成一樁生意的房地產代理。“我們10年前買的。我們非常喜歡它。房子很亮。你們想進客廳嗎?”

我們跟著她進了客廳。廳裏空間很大,品位不錯。我沒有什麽感覺,甚至連隱隱的熟悉感也沒有;面前的可能是隨便一個城市隨便一座屋子裏的隨便一個房間。

“謝謝您讓我們隨便看。”納什醫生說。

“噢,那沒什麽!”她說著發出了一個奇怪的鼻音。我想象著她騎馬或者插花的樣子。

“你到這兒來以後做了很多裝修嗎?”他說。

“噢,是有一些。”她說,“你看得出來吧?”

我看了看四周打磨過的地板和白色的墻壁、米色沙發、掛在墻上的現代藝術繪畫。我想起了今天上午我離開的那所房子;那所房子跟面前這所完全大相徑庭。

“你還記得你剛搬進來時的樣子嗎?”納什醫生說。

她嘆了一口氣:“恐怕記不太清楚了。當時鋪著地毯,我想應該是餅幹的那種顏色。還有壁紙。似乎有條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努力按她說的模樣想象著房間:什麽也沒有。“我們還填掉了一個壁爐。現在我倒希望當時沒那麽做,那個東西很獨特。”

“克麗絲?”納什醫生說,“想起什麽了嗎?”我搖搖頭:“我們可以到房子的其他地方看看嗎?”

我們上了樓,樓上有兩間臥室。“吉爾斯經常在家工作。”當我們走進位於房子前面的一間臥室時,她說。屋子被一張辦公桌、一些文件櫃和書籍占去了主要空間。“我想前一個業主肯定是把這間當做他們的臥室。”她看著我,但我沒有說話。“這間比另外一間要大一點兒,可是吉爾斯在這兒睡不著,街上太吵了。”屋子裏一陣沉默。“他是個建築師。”我還是沒有說什麽。“事情很巧合,”她接著說,“因為賣給我們房子的人也是個建築師。我們來看房子的時候遇上了他。他們處得很愉快。我想就因為這點關聯我們讓他降了幾千塊錢。”又是一陣沉默。我好奇她是不是等著讓人恭喜她。“吉爾斯正在準備自己開業。”

一個建築師,我想。不是一個老師,跟本一樣。他轉手賣給的不可能是這一家子。我試著想象房間的另外一種模樣:用床代替玻璃面書桌,地毯和壁紙代替條紋板和白色的墻壁。

納什醫生轉身朝著我:“想起什麽了嗎?”

我搖搖頭:“沒有。一樣也沒有,我什麽都不記得。”

我們看了另外一間臥室、浴室。我什麽也沒有想起來,於是我們下樓到了廚房。“你確定你不想喝杯茶嗎?”阿曼達說,“一點兒也不麻煩,已經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