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星期一(第2/6頁)

他點了點頭:“你還記得前天的什麽事嗎?記得任何一個你寫下來的小細節嗎?那天晚上,比如說?”

我想起了我記下的睡前的一幕。我意識到自己感到內疚,內疚的是盡管他善良體貼,我卻沒有辦法回應我的丈夫。“不。”我說謊道,“什麽也沒有。”

我不知道他要采取什麽別的做法我才會想抱他在懷裏,讓他愛撫我?送花?巧克力?是不是每次他想做愛都需要來一個浪漫的開場,仿佛是第一次?我意識到了誘惑的大道對他是如何大門緊閉。他甚至沒有辦法放我們婚禮上一起跳的第一支舞曲,或者按我們第一次約會外出時吃的菜單重新擺上一遍,因為我不記得。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是他的妻子;當他想發生關系時他不該不得不勾引我,仿佛我們剛剛第一次遇見。

但是不是曾經有一次我同意了他的要求,甚至想跟他做愛呢?有沒有過我醒來時殘留的記憶足夠支撐欲望,因此心甘情願的時候呢?

“我甚至不記得本。”我說,“今天早上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他點了點頭:“你想記得嗎?”

我幾乎笑了起來。“當然!”我說,“我想記起我的過去。我想知道我是誰、跟誰結了婚。這些都是同一件事——”

“當然。”他說。他停頓了一下,把手肘擱在書桌上用手捂著臉,似乎在仔細考慮該說些什麽或者怎麽說,“你告訴我的事情很讓人鼓舞,這表明記憶沒有完全喪失,問題不在於存儲,而在於讀取。”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你是說我的記憶在那兒,只是我沒有辦法觸及它們?”

他笑了。“如果你這麽理解的話,”他說,“的確就是那樣。”

我感到又沮喪又心急:“那我要怎麽做才能記起來更多東西?”

他向後仰,看著面前的文件。“上周,”他說,“在我給你日志的那天,你記下我給你看了你小時候的家的照片嗎?我把它給你了,我想。”

“是的。”我說,“我記了。”

“看到那張照片之後,比起剛開始我沒有給你看照片前問你以前住的地方,你似乎又記起了許多東西。”他停頓了一下。“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不過我想看看如果給你一些你不記得的時期的照片會發生什麽事。我想看看你能想起什麽。”

我有點猶豫,不確定這條路會通向哪裏,但這無疑是一條我必須走的路,別無選擇。

“好吧。”我說。

“好!今天我們只看一張照片。”他從卷宗的背面取出一張照片,繞過書桌坐到我的身邊,“在看照片之前,關於你的婚禮你還記得什麽嗎?”

我已經知道那兒什麽也沒有。就我而言,我和今早醒來睡在身邊的那個男人的婚姻根本沒有發生過。

“不。”我說,“沒有。”

“你確定嗎?”

我點點頭。“是的。”

他把照片放在我前面的書桌上。“你是在這裏結的婚。”他說著用手指敲敲它。相片上是一座教堂,小巧玲瓏,有個矮矮的屋頂和一個小尖頂。全然陌生。

“想起了什麽?”

我閉上眼睛努力清空腦海。看到了水。我的朋友。一個瓷磚鋪的地面,黑白相間。沒有別的了。

“不。我不記得曾經見過它。”

他看上去有點失望:“你確定嗎?”

我又閉上了眼睛。黑暗。我努力回想我的婚禮當天,想象本和我,一個穿著西裝一個穿著結婚禮服站在教堂門前的草地上,可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沒有記憶。悲傷湧上了我的心頭。跟所有新娘一樣,我一定花了好幾個星期策劃我的婚禮,挑我的禮服、焦急地等待著改好尺寸,找好發型師,考慮怎麽化妝。我想象自己苦苦地思考著菜單,挑選聖歌和鮮花,一直希望那天能夠達到我高得不得了的期望。可是現在我卻無法知道它是否滿足了我的期望。它被奪走了,每一絲痕跡都被擦幹凈了。除了我嫁的男人,一切都沒有留下來。

“不。”我說,“什麽也沒有。”

他拿走了照片。“根據你早期進行的治療的記錄,你是在曼徹斯特結的婚。”他說,“那個教堂叫聖馬可。這是一張最近的照片——是我唯一能夠找到的一張——但我想它現在的樣子跟當時差不多。”

“我們沒有婚禮的照片。”我說。這句話既是一個疑問,又是陳述一個事實。

“是的,丟了。顯然丟在你家的火災裏了。”

我點點頭。聽他這麽說似乎讓這番話變得可信了,讓它更加真實,仿佛他醫生的身份令他的話比我丈夫的更具權威。

“我什麽時候結婚的?”我問。

“上世紀80年代中期。”

“在我的意外之前——”我說。

納什博士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我是否跟他談過讓我失憶的那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