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4頁)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但是奧迪沒有讓這沉默繼續下去:“先生,你並不認識我,也沒有理由要聽我說話,但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並且一直都在努力照顧自己的家庭。”

“我是個基督徒。”

“人們常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哪怕是最深的傷痛。或許你還記得你為什麽和卡西鬧矛盾。我知道,有的時候意見不一可能會使矛盾升級。我也知道,當你認為一個人正在走歪路,而你阻止不了她犯錯的時候,你會多麽沮喪。但是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情是教不會的。後輩們得自己去學習其中的道理。”

“你叫什麽名字,小夥子?”

“奧迪。”

“你為什麽要給我打這通電話?”

“你的女兒和外孫女需要你。”

“她需要錢?”

“不是的,先生。”

“那她為什麽不自己給我打電話?”

“她脾氣太犟了,這一點說不定像你。她很驕傲,也是個好母親,一直努力靠自己養活孩子。”

布倫南先生還想知道更多。他的聲音越來越凝重,裏面似乎摻雜著悔恨。奧迪繼續往下說,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一邊聽他吐露自己的理由,隔著這麽多年回頭去看,這些理由並不那麽充分。他的妻子已經去世了。他現在做兩份工作。他當年並沒有拿出足夠的時間來陪卡西。

“她現在就在這兒,”奧迪說,“你想和她說話嗎?”

“我想。”

“等一下。”

奧迪看著卡西。在他和她父親談話的過程中,她的表情先後經歷了充滿希望、生氣、恐懼、尷尬、固執和快要哭出來。現在,她接過電話,用兩只手緊緊握住,仿佛害怕它會掉在地上摔爛一樣。“爸?”

一顆淚水滑過她的臉頰,落到唇邊。奧迪牽起斯嘉麗的手。

“我們去哪兒?”

“去外面。”

奧迪幫斯嘉麗綁好鞋帶,帶她走出房間,走下樓梯,走過泳池,泳池裏,一道道藍光在水面下閃爍。他們穿過停在樓下的汽車和棕櫚樹,沿著主路走到了一座加油站。奧迪給她買了一根棒棒糖,看著她從下往上舔。

“為什麽我媽媽老是在哭?”斯嘉麗問。

“她也會笑啊。”

“可是哭得更多。”

“有的時候,要成為我們想成為的人並不那麽容易。”

“那難道不是自然而然的嗎?”

“除非你很幸運。”

“我不太懂。”

“有一天你會懂的。”

午夜過後,卡西鉆進了奧迪的被子,赤裸的身體貼著他,然後一條腿跨過來,騎在他身上,任憑奧迪胡子拉碴的下巴劃過她的臉頰,她的嘴唇擦過他的。

“我們不能出聲。”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奧迪說。

卡西注視著他的眼睛:“我們明天就回家去了。”

“我真替你們感到高興。”

卡西長噓了一口氣,在奧迪身上坐了下去,然後收緊了盆底肌,奧迪叫了出來。

十一年了,奧迪沒碰過一個女人,但是肌肉的記憶不會消失。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動物本能,即使沒有見過也知道應該怎麽做。撫摸。親吻。蠕動。呻吟。

結束之後,卡西從奧迪床上溜下來,回到另一張床上。奧迪睡著了一會兒又醒了過來,想著剛才是不是在做夢。

奧迪和貝麗塔第一次做愛是在厄本的山間別墅裏貝麗塔的房間。厄本當時去舊金山處理一樁“家族生意”,奧迪覺得那不過是什麽大生意的代稱。厄本曾說舊金山滿是“基佬和娘炮”,他對民主黨人、學者、環保主義者、電視福音傳道者、素食主義者、裁判員、意大利移民、塞爾維亞人和猶太人辱罵起來都毫不嘴軟。

那時,奧迪帶著貝麗塔處理厄本的財政事務已經兩個月了,他們的工作也就是來回收取和支出現金。貝麗塔的工作是記錄收支數額,填寫收據,然後把錢送去銀行。有時候,他倆會在拉霍亞海灘或太平洋海灘上野餐,一邊喝檸檬汁一邊吃貝麗塔做的三明治。吃完之後,他們會沿著木板路一直走,走過賣紀念品的報攤、酒吧和餐廳,跟其他行人、騎自行車的人、玩滑板的人混在一起。奧迪總會跟貝麗塔說一些他自己的事情,希望她會給出同樣的回應,然而貝麗塔卻很少提及自己的過往。有一次在拉霍亞,他們躺在一張野餐毯上,奧迪把手指伸向天空,讓手指的倒影在貝麗塔眼簾上跳動。過了一會兒,他又摘來一捧野雛菊,編成一只花環,戴在貝麗塔頭上。

“現在你是一個公主了。”

“就憑我頭上的野草嗎?”

“野花,不是野草。”

貝麗塔笑了:“好吧,從現在開始它們就是我最喜歡的花了。”

每天下午,他都會送她回去,為她打開車門,看著她沿著庭院裏的小路走進屋裏。貝麗塔從來不回頭看他,不會朝他揮手,也不邀請他進屋。接下來幾小時,奧迪會努力回想貝麗塔臉上的每個細節,還有她的手,她的手指,她碎裂的指甲,她的耳垂——它們都在向他的嘴唇發出召喚,然後奧迪會根據他當天的感覺來修改一些回憶的細節。他可以把她想象成處女、公主、母親或是妓女。這些不是他的幻覺,而是他把不同類型的情人都投射到一個女人身上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