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厄本·科維克是個慷慨的老板。他對奧迪以禮相待,開的工資也不薄。走到南加州的任何地方,那兒的人幾乎都認識他。餐廳會幫他預留最好的位置,去市政廳辦事也是一路綠燈,做什麽事都不費勁。然而,雖然擁有顯而易見的財富和影響力,厄本卻似乎覺得人們都認為他面目可憎。他長得不好看。上帝給了他矮胖的身材、內八字的步態和暴突的眼睛。“我本來可以生得英俊而愚蠢,但現實中我卻是醜陋而明智的,”他曾這樣對奧迪說,“我喜歡我現在這樣。”

厄本年輕時欺負過他的人後來都消失了,不然就是受到了相應的懲罰。為了做到這一點,他身邊養了幾個信得過的小弟,大部分是他的侄兒或表親。這些人負責那些力氣活兒,他們雖然沒有厄本的腦子,卻知道如何用體格嚇唬別人。

厄本有一整隊不同牌子的汽車,全都是美國產的,因為他把這看作一個愛國者支持本土就業率的義務。奧迪每天早上都會開車去接他,他會告訴奧迪當天要把哪輛車送去洗,或者把哪輛車從修車鋪取回來。厄本總是坐在後排,要麽接電話,要麽看一些講希臘神話的書,還喜歡引用一些報紙的標題——不是《洛杉磯時報》和《聖地亞哥論壇報》這類報紙,而是那些超市自印的宣傳小報,裏面盡是外星人綁架地球人、名人流產以及有人收養了猿猴幼崽之類聳人聽聞的故事。

“這個國家真是糟透了,”他會說,“但願它一直這樣。”

他跟奧迪講過他為什麽離開拉斯維加斯——內華達州博彩管理局讓生意變得“太他媽難做了”,那些黑幫成員大多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靠拉皮條和開展非法賭博過活。

“所以我才來到這兒,鑿出了我自己的壁龕。”

奧迪當時覺得,這真是一種描述厄本手下各種生意的有趣說法,他的生意包括農場、俱樂部、餐廳,還有汽車旅館。

一個月過去了。盡管奧迪每天早晚都要接送厄本,他卻再也沒有見過貝麗塔。有一天,厄本在車上放下電話,轉頭問奧迪:“你會玩撲克牌嗎?”

“我知道那些玩牌的規則。”

“我家今晚有個牌局,還缺一個人。”

“您太擡舉我了。”

“如果玩過了頭,你退出就行,沒人會宰了你。”

奧迪想著他也許可以再見到貝麗塔,於是答應了。那天晚上,他穿了一件新襯衣,把皮鞋擦得鋥亮,還在頭上打了啫哩。

牌桌上除了奧迪和厄本還有三個人,一個是聖地亞哥的市政顧問,一個是生意人,還有一個像是意大利黑幫成員,長著一嘴破墓碑似的牙齒,上面還沾著紅酒和食物殘渣。

牌桌設在一間飯廳裏,在那裏可以直接觀賞外面的峽谷,但是餐廳的燈低矮又明亮,奧迪除了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什麽也看不見。他聞到了廚房裏正在準備的食物的氣味,還聽到有人在那裏走來走去。

九點過後,厄本建議他們休息一下。他按了下餐具櫃上的鈴鐺,貝麗塔便端著一盤子食物出現了,有炸雞翅、五香堅果和被叫作得克薩斯魚子醬的玉米片配鱷梨醬。她穿著一條連衣裙,腰上緊緊地裹著一條長圍裙,頭發編成辮子沿著後背垂下來,一直垂到股溝——如果她沒穿衣服的話。

奧迪這一個月以來對她有過種種幻想,所以,當她站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忍不住紅了臉。然而,她並沒有跟任何人有目光接觸。她走後,那個黑幫大佬一邊舔著手指上的燒烤醬汁,一邊問厄本是在哪兒發現她的。

“她原來在我的農場裏摘果子。”

“所以她是一個濕背佬[27] 咯。”

“我們不應該再這樣稱呼他們了。”市政顧問說。

“那應該叫他們什麽?”生意人問。

“驚喜彩罐,”黑幫大佬回答,“狠狠地操她們,她們就會朝你身上撲過來。”

其他幾個人都笑了。奧迪什麽也沒說。他們接著玩牌,喝酒,吃飯,奧迪滴酒未沾。貝麗塔端來了更多食物。突然,黑幫大佬把手放到她腿上,開始順著大腿往上摸。她縮了一下,然後第一次看向奧迪。她的眼神裏滿是尷尬和羞恥。

那人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她擡手想打他耳光,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捏得叫出了聲,然後被猛地推倒在地上。奧迪推開椅子,緊握拳頭,準備打架。

厄本出面幹涉,讓貝麗塔回廚房去。大佬聞了聞自己的手指,說:“她就這麽開不起玩笑?”

“你應該向她道歉。”奧迪說。

“你他媽的才應該坐下來閉上你的臭嘴。”大佬反駁道。說完,他轉頭看向厄本:“你睡過她嗎?”

厄本沒有回答。

“如果沒有,我建議你睡她。”

“我們還是來玩牌吧。”厄本說,又發了一圈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