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頁)
莫斯想起了奧迪,試圖在腦海中勾勒出他一邊享受自由一邊和好萊塢小明星睡覺,或是在一艘遊艇上隨手把喝光的香檳酒瓶朝後扔進大海的模樣。這其實不大可能,莫斯心裏知道,但這幅想象中的畫面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從他的“揚名之戰”中活下來以後,奧迪吃飯的時候便開始跟莫斯坐在一起。他們很少說話,除非是在吃完以後,即便開口也是談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對生活的觀察多於對人生的感悟。奧迪仍然是其他犯人攻擊的目標,因為他既年輕又幹凈,那些錢也讓他們心裏直癢癢,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那裏啃噬。總會有人想來攻克奧迪,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個名叫羅伊·芬斯特的犯人就曾經在淋浴間外面把奧迪逼到墻角,對他拳腳相向,這人自稱“金剛狼”,因為他臉上長著金剛狼一般茂盛的毛發。後來,莫斯跳上羅伊的後背,像套捕閹牛那樣把他壓倒在地上,然後用膝蓋抵住他的脖子。
“我需要那筆錢,”羅伊抹著眼睛說,“如果我不做點什麽,我的莉齊就要失去她的房子了。”
“那和奧迪有什麽關系?”莫斯說。
羅伊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封信。莫斯把它遞給奧迪。莉齊在信中說,銀行打算把他們在聖安東尼奧市的那所房子收回去,她和羅伊的幾個孩子將不得不搬回弗裏波特市,和她的家人住在一起。
“如果他們搬去弗裏波特,我就永遠見不到他們了。”羅伊抽泣著說,“她說她不愛我了。”
“那你還愛她嗎?”奧迪問他,一邊大喘氣。
“什麽?”
“你還愛著莉齊嗎?”
“是的。”
“你告訴過她嗎?”
羅伊有些不滿:“你的意思是說我很不像個男人?”
“如果你跟她說過,或許她會堅持得久一點。”
“那要怎麽說?”
“給她寫封信。”
“我不大會寫。”
“我可以幫你,如果你願意的話。”
奧迪幫羅伊寫了封信,那封信的內容肯定非同尋常,因為莉齊不但沒有把孩子帶去弗裏波特,還盡力保住了他們的房子,並且每隔一周就會來探望一次羅伊。
一扇門開了,一個獄警踢了踢莫斯的椅背,讓他清醒過來。莫斯站起身,拖著腳鏈慢慢朝屋裏走去,故意縮著肩膀,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高大,也顯得更卑微一點。采訪室裏有一個小姑娘在等他。哦不,不是小姑娘,是個剪了短發、戴著耳釘的女人。她朝他亮出證件。
“我是德西蕾·弗內斯特工。我應該叫你莫斯還是傑裏邁亞?”
莫斯沒有回答。他還在對她的身高驚奇不已。
“有什麽問題嗎?”她問。
“你是不是被人扔進過滾筒式烘幹機?我向上帝發誓,你看起來像縮水了五個碼。”
“沒有,這就是我的正常大小。”
“你太袖珍了。”
“你知道長得矮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嗎?”
莫斯搖了搖頭。
“那就是我不得不整天面對一些蠢貨。”
莫斯朝她眨了眨眼,笑了,然後坐了下來:“這是個好笑話。”
“這樣的笑話我還有很多。”
“是嗎?”
“威利·旺卡[14] 打電話來叫你回家一趟。叮咚,你沒聽說女巫已經死了嗎?[15] 你是不是演過《指環王》?如果你是中國人,他們可能會叫你‘土地婆’……”莫斯在椅子裏笑得前仰後合,手銬被帶得哢嚓作響。“……我矮到只能在兒童泳池裏踩水。我需要一把梯子才能爬到上鋪。我一打噴嚏頭就會撞到地上。我坐上馬桶前需要先來一段助跑。以及,我和湯姆·克魯斯沒有親戚關系。”說完,她停了下來,“你笑夠了嗎?”
莫斯擦了擦眼睛:“我沒想要惹你生氣,女士。”
德西蕾沒理他,重新打開了手頭的文件夾。
“你的臉怎麽了?”她問道。
“出了一場車禍。”
“你真有趣。”
“在監獄這樣的地方,有點幽默感是好事。”
“你和奧迪·帕爾默是朋友?”
莫斯沒有回答。
“為什麽?”她又問道。
“什麽為什麽?”
“你們為什麽會成為朋友?”
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但莫斯之前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我們到底為什麽會和一個人成為朋友呢?或許是有共同的愛好,或許是有相似的背景,又或許就是相互來電。但是所有這些原因都不適用於他和奧迪。他們除了都在蹲監獄這點沒有任何共同之處。但德西蕾特工仍然在等他的答案。
“因為他拒絕屈服。”
“什麽意思?”
“有的人到了這兒就會爛掉,變得越來越老氣,越來越刻薄。他們讓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是社會造成的,而他們只是童年不幸或是其他什麽不幸遭遇的受害者,把時間都花在詛咒上帝或尋找上帝上面。有些人會畫畫、寫詩或研究古典著作,還有些人會打鐵、玩手球或是給他們變成亡命之徒以前愛慕過他們的女孩寫信。但是這些事情奧迪都沒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