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第2/3頁)

九月八日 晴轉雨

那家夥又大鬧起來,我完全不知道他發什麽邪火。他大聲吼叫著,亂扔東西,把玻璃窗也打碎了。我想逃走,他從後面扔過來一個煙灰缸,正砸在我頭上,疼死了。我伸手一摸,腫了一個包。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頓時又發了飆,踢了我腰眼一腳,媽媽只會在旁邊哭泣。

讀著佑介遭受暴力的內容,我突然有了個想法,看著沙也加問:“你目擊過這種場景沒有?”

“這種場景?”

“就是佑介被那男人暴力毆打的場面,還有印象嗎?”

沙也加皺起眉頭,不住眨著眼睛,最後搖了搖頭。

“好像看到過,不過記不清了,也沒準是在電視上看到的……”

“也就是說這方面沒留下什麽記憶啰?”

“嗯。”她點點頭,不解地看著我,“你想說什麽?”

我躊躇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開口了。

“雖說佑介的年齡不算是幼兒了,畢竟還是個孩子。這個孩子遭到了‘那家夥’的暴力。另一方面,‘沙也加’,也就是你當時頻繁在他家出入,很可能親眼目睹過施暴的場面。”

“然後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記憶裏,影響了我的性格,讓我成為一個不知道如何愛孩子的人——”沙也加用念書似的口氣說,然後眼神認真地望向我,“你是想這麽說吧?”

“雖然遭受虐待的不是你自己,但如果多次目睹這種場面,受到某種程度的影響也不足為奇。”

聽我這樣說,沙也加陷入了深思,之後幾分鐘都沒說話。我也保持著沉默。遠方又有雷聲轟鳴。

“我不記得了。”她低著頭說,聲音有些嘶啞,“我想再找點佐證的材料。”

“也對。”我點點頭,“我不是要把這個想法強加於你,只是想說有這種可能性,供你做個參考而已。”

“我會考慮的。”她伸手拿起日記,“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是啊,但願能找到什麽線索。”

後面的日記裏,佑介每次都寫到“那家夥”施加的暴力,以及他對“那家夥”的憎恨。

到了這年年底,少年下了一個決心。

十二月十日 陰

我已經忍無可忍了。我不想在這個家裏再待下去,我決定離家出走。去哪裏呢,隨便哪裏都行,反正不想待在這裏。我把存款全部帶上,搭電車遠走高飛。不管什麽活我都肯幹,總比留在這種地方強。

然而這個計劃似乎沒有付諸實施,原因也沒有明確交代。但看樣子並不是打消了沖動,佑介之後也不時表露出對離家出走的強烈向往。

十二月三十日 晴

還有一天,今年就過去了。這是我最倒黴的一年。一想到明年還要過這種日子,我簡直要瘋掉。我想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像牧場之類的,我想過放牛牧馬的生活。可是我要是走了,大家都會很傷腦筋吧。我又不想做任性的事情,到底該怎麽辦呢?

一月一日 陰轉雨

那家夥把親戚們都叫到家裏,說是要慶祝新年,其實無非是找個借口喝酒罷了。果然,他大口喝起了葡萄酒和威士忌。不過今天他倒沒發酒瘋,心情好得讓我發毛,還給了我一千塊壓歲錢。我準備作為離家出走的資金。不管他怎麽和顏悅色,我都絕對不會上當。

一月三日 晴

今天冷得要命。出門的時候,我戴上了媽媽新給我織的淡藍色手套,很暖和。那家夥果然只老實了兩天,今天親戚們離開後,那家夥突然又發了飆,說我們都看不起他,然後打我的腦袋,把媽媽也撞倒了。到了這個地步,我只有離家出走了。可我還是很猶豫。我不能自己一個人逃走啊。

看來佑介沒有離開家的原因,是不忍心把母親丟在家裏。我完全理解這種心情,不能理解的反而是母親的態度。為什麽不阻止“那家夥”的行為呢?如果阻止不了,為什麽不搬出去呢?

從這裏直到最後二月十日那篇日記,內容都大抵相同。既想離家出走,又不忍獨自逃離,佑介的內心一直矛盾掙紮著。

只有一篇日記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內容如下:

一月二十九日 晴

我很在意昨天的事,今天一天什麽事都做不下去。這種感覺很不舒服。今晚還會發生那樣的事嗎?或許一直都發生著也說不定。昨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偶然注意到了那種聲音,很可能以前只是沒聽到而已。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惡心了。我心情糟透了。今天放學回來,在院子裏打了個照面,我馬上就逃走了。從明天起該怎麽做才好,我還不知道。

我心想,前一天一定發生了什麽事,翻到前面一頁,卻沒有一月二十八日的日記。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佑介看到了什麽呢?”我問沙也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