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小的桌子就像教室裏的課桌一樣整齊排列著。織部看著在櫃台領到的號碼牌,在和號碼相符的桌旁坐了下來。桌面上都貼著禁煙標志。

他看了看四周,幾乎有一半的桌子都有人坐,每張桌旁都至少坐著一個身穿灰色制服的人,想必是這家公司的員工。對談者和他們天差地遠,有人穿工作服,也有像織部這樣穿西服的,唯一的共同之處是來訪者看起來姿態都比較低,可能是這家公司的下包廠或供貨商的員工。如果來訪者處於相反的境地,即如果這家公司是在接待貴賓,一定會準備更寬敞舒適的接待室。

看著身穿工作服的白發中年男子對著可做他兒子的年輕人鞠躬,織部不禁覺得民間企業的等級制度真是森嚴。

他坐下等了約十分鐘,一個戴眼鏡的瘦小男人走了過來。他也穿著灰色制服,長相有點神經質,看起來大約四十五歲。

織部站起來問道:“您是藤野先生吧?”

“是的,請問……”

“我姓織部,不好意思,在您百忙之中打擾了。”

藤野無言地微微點頭,然後拉出椅子。織部見狀也坐了回去。

“我也多次見過在制造公司上班的人,但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感覺真是生氣勃勃。”

織部是想緩和對方的情緒才這麽說的,但藤野的表情絲毫沒變,他舔了舔嘴唇看著織部。

“老實說,我完全不明白警察為什麽要來找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織部擠出笑容。“是,那當然,我們並不認為您和此案有關,只是在想您會不會知道一些線索。”

“所謂線索,其實是指長峰先生的藏身之處吧?”

“呃,也包括。”

藤野立刻搖頭。“我怎麽可能知道!就像我在電話裏說的,我只是和長峰先生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而已。”

“但在工作之外你們應該也很熟吧?像是有相同的嗜好之類的。”

藤野聞言撇了撇嘴角。“他不玩射擊好幾年了。”

“但不可能因為這樣,你們就不往來了吧?聽說長峰至今還參加射擊社的聚餐,不是嗎?”

“沒錯,但我和他不是特別熟。”

“不過,聽說是您拉長峰去玩射擊的。”

“說是我拉的……我只是看他好像很有興趣,才常和他聊。”

“長峰玩了多久的射擊?”

“十年左右吧。”

“技術如何?”

藤野微微歪著腦袋想了一下。“他的技術很了得。但我想以他的程度,在大型比賽中也拿不到冠軍。”

“不打獵嗎?”

“真正的打獵?我想應該不太常去。他常參加射擊場的射擊比賽,射碟靶或野外射擊之類的。”

“那長峰為什麽不玩了?”

“因為眼睛。”藤野指著自己的眼睛,“他得了幹眼症,不能過度使用眼睛。當時他在公司裏都戴著太陽鏡。”

“那他現在還能玩槍嗎?”

“如果只是玩一玩……”藤野蹙起眉頭,“但他中間有一段時間沒玩,很難說。不習慣的話,是很難扣下扳機的。”

“您知道長峰可能去哪裏練習射擊嗎?就算是非正式的射擊場也沒關系。”

藤野翻著白眼。“沒有什麽非正式的練習場。”

“不去人煙稀少的深山練習嗎?”

“不去。”

“那正式的練習場也可以,能告訴我嗎?”

“可以,但長峰先生不可能去那種地方。那樣不是馬上會被發現嗎?”

“我也這樣想,只是為謹慎起見。”

藤野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從外套內側拿出一個記事本。“我常去的射擊場就寫在這上面。至於其他地方,可以麻煩你自己打聽嗎?”

“當然。我可以抄下來嗎?”

“呃,請。”藤野冷淡地說,然後打開記事本。

織部抄寫射擊場的名稱、電話和地址時,藤野開口了:“請問……那封信真的是長峰先生寫的嗎?”

“您的意思是……”

“會不會是誰在惡作劇,或是另有真兇,想讓長峰先生頂罪?有這個可能性嗎?”

藤野似乎不願相信長峰重樹就是殺人兇手。剛才還說和長峰不太熟,如此看來,他其實還是很擔心長峰。

“我也不能說什麽。”織部謹慎地回答,“但既然媒體都公布了,我想上面的人應該認為是長峰寫的。”

“是嗎?”藤野顯得很失望,“長峰先生還是會被捕嗎?”

織部皺起眉頭,微微點頭。“他殺了人啊。”

“這個我知道,可被殺的那個人不也有問題嗎?會被捕也是沒辦法,但不是有緩刑或酌情減刑之類的嗎?”

“那是法官的事,我們無法回答。”

“他會因殺人罪被起訴?”

“沒錯。”

“關於這一點,該怎麽說呢……我無法認同。殺了人就會被判殺人罪,可對方該殺啊!女兒遭遇那樣的事,做父母的都會想報仇。我有個和繪摩同年紀的孩子,完全能理解長峰先生的心情。什麽都不做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