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3/14頁)

費伯正盯著那條狗。只見它停下腳步,聽了一會兒,然後一直向前沖去。

湯姆也在盯著看。“鮑勃發現什麽了。”他說。

吉普車跟在狗後面駛了四分之一英裏。車停下來時,費伯聽到了海的呼嘯——他們已經接近島的北端了。狗站到了一個小峽谷的邊緣上。他們下了車,聽到了狗剛才聽到的聲音:一只羊在哀鳴。他們走到崖邊,向下望去。

那只羊在下面二十英尺左右的地方側躺著,隨時都可能從陡峭的斜坡上滑下去。它的一條前腿別扭地擡著。湯姆小心地邁著步子下去,檢查它的那條傷腿。

“今天晚上要吃羊肉了。”他向上喊說。

大衛從車裏取下滑膛槍,順坡滑給他。湯姆一槍結束了那只傷羊的痛苦。

“你要用繩子把它拽上來嗎?”大衛叫著。

“嗯——要是亨利願意下來幫我一把就不用了。”

“當然。”費伯說。他挑著路,下到湯姆站立的地方。他倆一人拽著一條羊腿,把死羊拉上斜坡。費伯的雨衣掛到了一棵荊棘上,差點沒掉下去,他用力一扯,隨著很響的一聲,雨衣從荊棘上脫了下來。

他們把羊扔進車裏,又開走了。費伯感到身上很濕,原來他幾乎把雨衣後背全撕開了:“恐怕我把這件雨衣糟蹋了。”

“又不是故意的。”湯姆告訴他。

他們很快就回到湯姆的房子。費伯脫下他的油布雨衣和濕淋淋的夾克,湯姆把夾克放到爐子上方去烘幹。湯姆的房子沒有露西家的現代化抽水馬桶,他們挨個去了戶外廁所。湯姆又煮了新茶。

“這只羊是我們今年損失的第一只。”大衛說。

“啊。”

“今年夏天我們要在峽谷上圍上籬笆。”

“啊。”

費伯覺察到氣氛有點異樣,與兩三個小時以前略有變化。他們還像原先那樣坐著喝茶吸煙,但大衛顯得不安。有兩次費伯注意到大衛在瞪著他,若有所思。

最後,大衛說:“我們得走了,你在這裏宰羊吧,湯姆。”

“好。”

大衛和費伯走了。湯姆沒有起身相送,那條狗倒是把他倆送到門口。

大衛先把那支滑膛槍從擋風玻璃上面的架上取下,重新裝好子彈,又放回去,然後才發動車子。

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情緒又變了,變得饒舌起來:“我曾經飛過‘噴火式’,你知道。多可愛的風箏啊。每個機翼上有四支槍——美國制的勃朗寧式,每分鐘能發射一千兩百六十發子彈。德國人愛用炮,當然——他們的米-109型飛機只有兩挺機關槍。炮殺傷力大,但我們的勃朗寧更快,更準。”

“真的?”費伯客氣地說。

“他們後來在‘旋風式’上加了炮,不過贏得了不列顛戰役的卻是我們的‘噴火式’。”

費伯對他的誇大感到惱火。他說:“你打下來多少架敵機?”

“我在訓練時失去了雙腿。”大衛說。

費伯偷看了他的臉,那上面是壓抑著憤怒的表情。

大衛說:“我還沒殺死過一個德國人呢。”

這個信號是一清二楚的。費伯突然警覺起來了。他不知道大衛發現了什麽,但這人無疑知道了一些情況。費伯稍稍轉身,面對著大衛,把一只腳抵在底板的變速箱上,撐住身體,把右手輕輕放到左前臂處。他等著大衛的下一步行動。

“你對飛機感興趣嗎?”大衛問。

“不。”費伯的語氣很平淡。

“我猜想,觀察敵機已經成了全國性的消遣活動了。就像觀鳥一樣。人們購買識別飛機的書籍,一下午一下午地仰臥在地,用望遠鏡觀察天空。我還以為你也熱衷此事呢。”

“為什麽?”

“怎麽?”

“你怎麽會認為我熱衷於觀察飛機?”

“哦,我不知道。”大衛停下來,點燃一支香煙。他們正在島的中間,離湯姆和露西的房子都各有五英裏遠。大衛把火柴扔到地上:“大概是從你口袋裏掉出來的照片吧——”

話沒說完,他便把燃著的香煙向費伯的臉上扔去,同時伸手去拿擋風玻璃上方的槍。

26

席德·克利普斯望著窗外,低低地罵了一句。草地上都是美國人的坦克,足足有八十輛。他明白要打仗了,其實他們要是開口問他,他會給他們提供另一塊地,那兒的草沒有這麽豐茂。如今,這些坦克肯定會把他最好的牧草都給碾壞掉。

他穿上了靴子,走出屋門。外面有些美國兵,他不知道他們是否注意到了附近那頭公牛。他走到牛欄前面站住,搔起頭來。那兒進行著一些十分有趣的事情。

坦克沒有碾壞他的牧草。它們沒有留下痕跡。但那些美國兵正在用耙子似的工具在地上制造痕跡。

席德在設法弄明白這一切的時候,那頭公牛注意到了坦克群。它瞪了它們一會兒,然後用蹄子刨了刨地,跟著便向一輛坦克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