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3/5頁)

女兒吃完了早餐已經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白正秋卻把電視機關掉了,他看著女兒,說:“寶貝,昨天晚上為什麽到爸爸媽媽房間裏來?不是說好了搬好新家你就一個人睡的嗎?怎麽說話不算數了?”

女兒對著他眨了眨眼睛說:“爸爸,你背後還疼不疼?”

女兒不說白正秋還幾乎忘了昨晚上被女兒抓得都出血了,他笑著說:“你想著爸爸就好了。”女兒卻繞到了他的背後,輕輕地揉著那處被她抓出血印子的地方。

“爸爸,還疼嗎?”女兒邊揉邊問。

“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寶貝,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做噩夢了?”白正秋問女兒。

“嗯。”女兒點了點頭。

“夢見什麽?還記得嗎?”他想這麽問女兒也許有些荒唐。

“一個女人。”

白正秋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問女兒:“還有呢?”

女兒想了想說:“她穿著紅色的裙子,她的臉白白的,眼睛特別大,烏黑的頭發上紮著許多小辮子,她還對我說話。”

“說了些什麽?”他有些緊張。

“我聽不懂,她只說了幾句,好像在說外國話,反正肯定不是英語,我一個字也沒聽懂。”

白正秋點了點頭,他的憂慮似乎加劇了,於是搖了搖頭,說:“然後呢?”

“然後,那個女人用一支筆在墻上寫了幾個字。”女兒努力地回憶著自己的夢。

“什麽字?”

“她寫的不是漢字,也不是英文,我不認識,但我在心裏把那幾個字記下來了,我可以寫出來。”女兒的回答讓白正秋著實吃了一驚。

他立刻拿來紙和筆,放到了女兒的手裏,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這麽做,女兒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而已,為什麽一定要逼著女兒把夢裏的內容全部回憶出來呢?要知道,即便是大人,也未必能記得住昨晚所做的夢的內容。也許,這樣對女兒並不太好,可是,白正秋雖然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罵著自己,卻無法抑制住自己心裏的那種奇怪的東西。

女兒想了片刻,也許她確實有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和智商,她那只白皙卻有力度的手握著筆,在紙上緩緩寫出幾根排列特殊的線條,有直線也有曲線,這些線條組合在一切,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文字,這些復雜的文字就這樣被一個完全不知其意的10歲的女孩寫在了紙上。

那確實不是漢字,白正秋幾乎認識所有的漢字,從甲骨文、金文、六國古文再到小篆和隸書楷書。那也不是英文和其他西文,因為那幾個字完全看不到拉丁字母或斯拉夫字母、希臘字母的痕跡,更不是阿拉伯文或者是印地文還是其他什麽國家的文字。但可以看出那是一種線形文字,很明顯是表音的字母文字,世界上絕大部分的表音文字都來源於古代腓尼基人的文字,他們都具有某種在書寫方式上的共同點,這同由表意的方塊字組成的中文是完全不同,白正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事實上,白正秋是認識女兒所寫出的那個幾個字的,更確切地說,那是由六個字母組成的一個單詞。這種古老的文字曾經輝煌過,然而,這種文字已經伴隨著一個古老的文明死亡了一千多年了。直到一百年前,才被探險家從廢墟中重新發現,然後又被世界上許多著名的學者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慢慢地解讀出來。現在,居然被一個剛剛開始上小學歷史課的10歲的小女孩準確地寫了出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白正秋的眉頭又是習慣性地一跳,他能感到自己的身體微微地抖動著,他用十幾年前在導師那裏學來的那種古代語言念出了那個單詞:“MU——YO——”

聲音有些變形,是聲帶在莫名其妙地顫抖,不過基本上還是念準了那兩個音節。其實是一個音節,應該念成MUYO,他有些緊張,無意識地拖成了一個音素。他感到這個音節立刻在房間裏彌漫了開來,散播到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爸爸,你在念什麽?”女兒聽不懂他嘴裏說的是什麽。

“別問了。”

“爸爸,你一定認識這些字,這些字是什麽意思?”女兒追問著。

白正秋沉默了許久,然後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了兩個漢字——

“詛咒。”

這聲音極其細微,以至於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

“爸爸,我沒聽清,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住嘴!馬上給我住嘴!”白正秋真的發火了,他顫抖的雙手拿起那張紙,然後把紙連同上面的古老文字全都撕成了碎片,碎片被他撒到了空中,又如同雪片似的飄落在地上。

女兒看著爸爸的樣子,她覺得爸爸不再是往常那個溫文爾雅的研究員了,而變成了一個粗野的男人。她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再也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