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媛神堂(第3/6頁)

寬政年間(一七八九~一八零零),一守家繼承人從外地娶來的新娘對媛神堂疏於參拜。

遵照以往的慣例,新娘在婚禮前需用煤灰塗臉,披戴頭巾,穿上粗陋的衣物,說穿了,就是要在掩去本來面目的狀態下,姑且先做一次參拜。等全部儀式完成後,再以一守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身份,舉行一次盛大的參拜。這是因為人們認為,婚禮至初夜期間,即新娘由外人轉化為秘守家人的期間,最容易被淡首大人作祟。但這位新娘卻對此不屑一顧。

兩人在一守家別棟度過了初夜,天亮時新郎發覺床上不見新娘蹤影。他吃了一驚,忙在家中搜尋,終於在儲藏室門邊找到了面目全非早已氣絕身亡的新娘。不知為何木門的正中央被打破,她的頭則深陷其中。

從此,即使新娘前往媛神堂參拜,也照樣會有異象發生,後來的一守家戶主請教了多位宗教人士,才緊挨著媛神堂建造了榮螺塔和婚舍。此後秘守一族的男子娶親,初夜一定會使用婚舍。而不知何時起,三三夜參禮也采用了這套風俗。順便說一句,婚舍有三幢之多,好像是為了迷惑淡首大人而設的機關。

從用途來看也一目了然,婚舍可謂是秘守一族的夫家婚舍。不過婚舍的存在及威力在圈內聞名遐邇,某些地方還流傳這樣的奇談:無論如何都想從歷代有異類附體的家族中娶女子為妻時,假如能在媛首山的媛神堂度過初夜,即可驅除任何附體物。所以偶爾會有人私下前來相詢。這種時候,只要對方身家清白來歷明晰,一守家通常不會拒絕提供婚舍。這是因為同樣受困於棘手的災厄,彼此有同病相憐之感吧。

(啊,到頂部了。)

斧高沉浸在和長壽郎獨處的回憶中時,燈籠的亮光螺旋上升,最終抵達了榮螺塔頂。

然而——

(咦……)

不知何故,燈火突然消失了。

由於上下通道是雙重螺旋結構,就算妃女子從頂端走入下塔的斜道,斧高也應該能看見亮光。當她走到對他來說是塔背面的南側時,亮光自然是無從得見,但螺旋會讓她一次次繞回北側來。然而,墻上的格子窗裏絲毫沒有亮光透出,只能認為燈籠已在塔頂熄滅。

(但是……為什麽?)

今晚的風並不是那麽大,何況她還在建築內部。

(不會是她吹熄的……)

從鋪著木板的斜道走下塔,無疑比上塔更難。不能想象她會特意熄滅燈籠下來。

斧高左思右想,產生了難以名狀的不安。

(啊!)

前婚舍的茶室中亮起了燈。接著,看似燈籠的火光,沿著短走廊從婚舍移向榮螺塔,隨即沿塔的斜道開始上升。

(那是長壽郎少爺?)

先一步進入前婚舍的他,不知為何又出來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解釋。斧高疑惑究竟是怎麽回事,而亮光抵達榮螺塔頂後,忽右忽左地搖晃起來,仿佛在尋找什麽……

不久,燈火開始沿榮螺塔的斜道向下降落,隨後掠過通往媛神堂的短走廊,直接進入了堂內,一度呈現出四處移動的情景。

(難、難道是……他打算出來?這、這樣的話我會被發現……)

雖然心中焦急,卻仍然挪不動雙腿,斧高就像從腳底向參道的石縫裏紮下了根似地,無法逃離現場。六神無主的期間燈火已經接近格子門,終於,正面的門被打開,晃出了一個人影。

人影環顧了一下周圍,隨即徑直朝參道走來。

(是長壽郎少爺……沒錯吧?)

感覺不會錯,但他的心還是被一縷不安所纏繞。他拼命眯起眼,但燈籠光僅僅照出了腰部至腳的部分,看不清最關鍵的臉。

(不過,有沒有……頭?)

暗夜中依稀可見那圓圓的頭……看來像頭。人影漸漸靠近,慢條斯理地向這邊走來,走至中途,燈籠突然猛力前推。斧高一時之間不解其意,但心裏明白對方多半已經察覺自己的存在。

一瞬間,人影停滯不前,仿佛吃驚不小,但猛踩玉砂利的腳步聲驟然響起,一口氣迫至斧高近前。

斧高一味盯著黑乎乎的臉部。這自然是為了盡早確認對方的真面目。

“小斧兒……”

黑暗中浮現出長壽郎目瞪口呆的臉。斧高剛松了一口氣,又立刻畏縮起來,少爺該不會大發雷霆吧。

小斧兒的叫法,還是長壽郎受到甲子婆把“斧高”簡稱為“小斧”的啟發,按他自己的意願起的昵稱。不過家人在場時,在傭人名字後面加個兒字會被斥責,所以長壽郎只在兩人獨處時這麽稱呼他。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驚訝之余,長壽郎露出了懷疑的表情,細細審視起斧高的臉龐。但他見到斧高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有身子不斷輕顫,神色又轉為不安。